不得不说,有了藤丫之后,江满梨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这小丫头睡得晚、起得早,大概是在原主家做女婢时便养成的习惯。江满梨想着她年纪小,尚在长身体,让她多睡一会,不成。
头日教她做红糖黑芝麻馅儿的糖油炸糕,第二日将将丑时末刻便听见响动,起来一看,她已经烫好了面,正在包馅料。怕吵着江满梨睡觉,还轻手轻脚的。
江满梨哭笑不得,按着招子上,今日不该卖糖油炸糕啊。
“小娘子莫担心,今日要卖的锅盔的面已经备好了,婢子就是看着送肉的还没来,昨日做好的糖馅儿又还剩些,觉得可惜,不如顺手再炸几个炸糕去卖。”
江满梨揉揉眼,往灶台上扫过去,还真是醒发着一盆足量的面。
再看看藤丫包好放在案上的、高矮不一的油炸糕生胚,笑了,洗漱净了手,拿过来团实了,示范给她看。
道:“你有这个心很好,咱们现在有两个人,是能多做一些。”
藤丫使劲点了点头:“小娘子不是想置铺子么,婢子帮小娘子多做些,多存些钱给小娘子置铺子用。”
是了。
江满梨想起来,前几日摊子对过卖水饭的阿婆说儿子要接她回乡养老,想把铺子置出去。她感兴趣,当时顺嘴多问了几句,没想到这丫头还记着。
便道:“还有啊,别总是婢子婢子的,在我这里你不是婢子,是藤丫。”
糖油炸糕的烫面里加了白糖,以中火耐心炸出来,便成了均匀漂亮的金黄色,皮薄馅儿大,又酥又软。里头的红糖芝麻馅儿是拌猪油制的,咬开一个角子,便热乎乎地淌出来。
贺骥坐在竹凳上,仰着脖子,捏着炸糕举得老高,把那糖馅儿往嘴里倒。倒到不再往下流了,还吸两下,才笑呵呵地咬下一大口去,嚼得咔嚓咔嚓响。
旁边坐着的宋寺正与龚司直看不下去了,大家都是斯文人,寒窗十年学的礼数都到哪里去了?况且还穿着公袍呢。
嫌弃咂咂嘴,异口同声地斥他:“你小点儿声!”
贺骥却不理:“小市里吵嚷成这样,谁能听见我这点声音了?”说罢笑着唤藤丫:“小娘子啊,我们这里的三个榨菜肉丁锅盔好了没有哇?”
此话一出,宋、贺两人也顾不得继续斥责他了,跟着伸脖子望向小摊。
锅盔是每旬第六日售,今日有榨菜肉丁和净肉丁两种,所以不比糖油炸糕能包好了拿过来炸,要现包现擀,烙出来,吃那个一掰即碎的薄脆劲。
江满梨手熟包得又快又好,油面一抻一压,肉馅儿均匀铺三分之一,手指灵巧如鸟雀,自头卷至尾端,团好,擀成纸一般薄,还不能破。
排队的食客连连啧叹,甚至当个打发排队时光的表演来看,有些本无意吃朝食的路过小市门口听见这般动静,也好奇进来,一来,便忍不住跟着排队买。所以自然全数由江满梨来包。
藤丫便负责烙饼炸糕,再给各桌送菜端盘。贺骥这样的老客,这几日来已经熟悉了。
听得客人呼喊,藤丫连忙应了,拿一带提手的、藤黄色的小竹篾篮子装三个方烙好的锅盔端过去。
毕恭毕敬:“几位大人请慢用。”
毕竟是大宅里学过规矩的,称呼不出错,礼数也很好。就是相比江满梨,少了点活络,笑容也放不开。
好在此处人人的关注点都在吃食上,也不会像对酒楼里的茶博士那般挑剔。有些个郎君见到如此拘束的少女,还会觉得有意思而多看两眼,甚至给些小费。
贺骥道句谢便迫不及待吃起来。龚司直则客客气气递过去几文钱,道:“小娘子辛苦了。”
藤丫赶忙道谢:“大人唤婢……唤我藤丫就好。”
锅盔外皮焦黄鲜亮,外壳脆如薄翼,内里柔软鲜香,肉馅的油汁微微洇透出来,带出其中若隐若现的翠绿葱花,光是看着,就令人食欲大开。
不能张口直接啃,而应当循着中央轻轻一掰,听那一声酥脆的响,然后折作两层,露出里头层叠的榨菜和肉丁,闻见咸鲜微辣的滋味,再满满一口咬下去。
肉汁沿齿而下,顺着舌侧往里流,沁人心脾,又微微沾软了原本脆硬的外壳,嚼起来便是酥中带软,满口生香。
宋寺正满足地吃着,问贺骥道:“这锅盔可是明日就不售了啊,一旬才能吃一次,真不用给子韧带两个?”
“不用,”贺骥摆摆手,“我昨日便问过了,他这几日不知犯什么病,说要在府上吃过朝食才来上值。”
宋钊咽下口中的饼:“他不是向来不在家里用么?我听说……”
听说林大学士与夫人不睦已久,家中除了给平成侯做些小菜,不怎么生火。
贺骥撇了撇嘴,笑道:“不用理他,饿几日,自然就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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