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有什么能比求人办事更令人尴尬呢?那就是求一个一早上被自己气跑了两回的人。
姜朝站在与自家离得不远,同处一片竹林下的沈衡屋前,抓耳挠腮。
最后,她看了看自己手上提的只小木鸟,厚着脸皮上前敲门。
还没敲两下,门开了,露出沈飞那张略显憨厚的笑脸。
沈飞很惊喜很无奈。喜的自然是姜姑娘来看他家少爷了,平日里多数都是自己少爷倒贴的。无奈的是少爷一大早的气还没消呢!感觉今日份的气有些太密集,不太合适再承受一次。
刚想着要不说他家少爷还在外面没回来,让姜姑娘晚点再来时。里间二楼传来一道如泠泠琴音般优雅的低音。
“外面站着作甚,风吹得可凉快?”
姜朝抬头从二楼窗户望过去,只见一片白色的衣角一晃而过。
沈飞翻了个白眼,在心中吐槽,这可是您自己让她进的。
姜朝自顾自往里走,这竹屋的设计也是出自于她手,自然每一寸布局都格外的熟悉。所以也不需人带路,她就咚咚咚地跑上二楼,直接推开门开门见山道:“你是不是知道进城的方法?”
沈衡坐在案前描画的手动作一顿,不动声色道:“何以见得?”
“若我们有办法进城,岂不在彬州城外的那日就已经进城了?”他淡淡道。
他们这座不弃峰离彬州城外不过二十里地。三个月前他们跨越陇右道十几个州府、三十多个县城连番被拒,变卖家财耗尽食物,吊着的一口气走到这剑南道的彬州城外,原以为终于可以得到终于守得云开,可以吃顿饱饭喝口热汤有个去处。
却没想到这天下蛇鼠一窝,他们不仅被守卫拒之门外驱除殴打,还被诬陷为烧杀了附近好几村落的匪寇,差点被城墙上的弓箭手射成了筛子。
就在那一刻,他们才彻底对官府死心。
回想起当日的场景,姜朝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彼时她刚穿越过来不久,还没搞清楚状况甚至连顿饱饭都没吃上,就被一排弓箭指着,差点成为有史以来死的最憋屈的穿越者。
但人数众多的难民们没有可以通关的身份进不了城,不代表他们个别人不能寻到一两个机会混进去。
姜朝轻哼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条理清晰振振有词道:“第一,自我们离开郴州城后,你们体力良好却一直缀在队伍的最后,显然并不想离开,那时我们可还没有寻到这座山峰,唯一的可能就是你们有办法进城,只是还没到时机”
她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这里不过是一个小山顶,三百多人留在这里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坐吃山空,当初人人都在犹豫,但你却笃定地选择这里,除非你知道我们可以与郴州城进行交换获得建设的物资。”
“第三,一般人呢?碰到这种情况一般都会立刻否认我不知道,沈少爷呢却说‘何以见得’。”姜朝晃着三根手指,带着一丝狡黠看向对方。
山风透过窗户,将他们的发丝吹得飘起,雨后初晴的阳光照进来,少女的眼眸清如露般明净,里仿佛盛满了细碎的光华,灵动狡黠。
沈衡如墨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她,眼中星河流转,盛着水波般的温柔与赞赏。
她总能给他惊喜,让他鲜少的尝到被戳破的滋味。
不过,感觉还不错。
他放下炭笔,轻轻道:“如今乱世之中各城皆实施重法,既不接收难民,宵禁也更为严格。入夜后四处游荡者轻则拘禁,重则就地正法。想要进城要么城中有达官至亲,要么有亲友打通关系,要么本身身家深厚。”
“可还有一种人也能自由出入各城。”他注视着她的眼睛,指尖在竹案上轻轻敲击。
“——那就是各贵族府中的家奴。”
姜朝眼前一亮。她怎么没想到!在这等级制度森严的古代,家奴虽小,但身后是主人家的面子,城门守卫自是不敢阻拦。
而且一家大族奴仆者数百众,除了接近贵人的侍人所持的令牌乃是珍贵的金银铁器打造,其他最低等的奴仆所持手令大多是普通木材雕刻所制,用来代表主家身份罢了。
既能不被刁难盘查,也因身份低微无人注意,真是绝佳的伪装对象。
其实也不怪姜朝没想到这些,她作为一个遵守着人人平等的价值的现代人,穿越到这异世,更是一直在与难民逃难的路上,根本没有见过所谓的世家大族,更想不到他们给奴仆设置的令牌的细微区别。
可如今就算她知道有这一条路,但世家大族的手令长什么样子,她也不知道啊!
沈衡见她面露苦恼之色,似知道她在想什么,将桌上的纸板递给她。
姜朝连忙看过去,只见六瓣似叶似火的图案相接缠绕,上面遍布细细的纹路,是个很复杂的图案。
原来他刚刚就在画这个。
但作为非遗木工艺传人,这对她来说并不算难。
只要沈衡的每一笔都画的准确,她就可以做到与郑家的家徽模具一般无二。
只是,这人竟然不仅知道这几千里之外的氏族图案,还能详细地描绘出来。
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逃难少爷?
姜朝迎着阳光望过去,只见男子的一举一动都优雅舒畅,令人赏心悦目,不由加重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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