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审判决书加起了有一百多页,梁迁仔细看了一遍,果真找出几个值得推敲的事实和法律疑点,他先拟了个提纲,然后正式开始写作法律意见书。
办公室的门开着,段星河拖完地,见梁迁仍端坐在电脑前,小心翼翼地叩了叩玻璃幕墙,“梁迁,你还不走吗?”
梁迁回过头,对段星河做了个惨兮兮的表情,说:“我要加班。”
“明天做不行吗?”
“老头子非要为难我,没辙。”梁迁满不在乎地耸肩,让段星河赶紧回家,顺便问了一下张紫慧的表现。
果不其然,张紫慧的膝盖过了几小时突然就不疼了,手脚灵活又矫健,跟段星河一起完成了下午的打扫工作。
梁迁问:“她没给你脸色看吧?”
段星河不置可否,只说:“过几天就好了。”
律所的员工已经走光了,六七百平的办公区只剩他们两个人。窗外的夕阳大半沉入地平线,最后一点暖黄的光线漫过窗台,懒洋洋地洒在梁迁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毛绒绒的金边。
“那我走了?”段星河看了眼手表,神色踟蹰,“所里只有你一个了。”
“没事,我待会锁门。”梁迁取笑段星河:“赶紧回家吧,天黑以后你的水晶鞋就要掉了。”
他认真观察过,段星河还真就跟灰姑娘似的,每天一到下班时间就开溜,执着地卡着天黑之前的时间点。
段星河脸红了,那点淡淡的颜色在霞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绮丽,让他一下子从冰冷的神仙变成了七情六欲的凡人。梁迁早已过了毛头小子的年纪,却在这个瞬间复苏了他对着段星河的背影吹口哨的心情。
段星河不习惯他炙热的注视,主动转开话题:“你大概要加班到几点?”
梁迁重重地拍了拍卷宗,示意他看自己的工作量,“估计十一点吧。”
“这么晚。”
“怎么,你要陪我啊?”梁迁托着下巴,微微歪着脑袋,像电影里的大明星那样,似笑非笑地望向段星河。
段星河的眼神又开始闪烁,想了一会,说:“我给你送夜宵吧。”
“真的?”梁迁大喜过望,疲惫一扫而空。
段星河点头,问梁迁想吃什么,一副胸有成竹、什么菜都能做的从容模样。
梁迁不愿让他太费心思,迟疑着拿不定主意,段星河见状,笑了笑说:“那我自作主张了。”
“嗯,”梁迁叮嘱道,“骑车小心。”
段星河离开后,兴邦律所变得愈加静谧幽暗,梁迁对着建设工程合同发起了呆,直到手里的铅笔“砰”地掉在地上,才如梦初醒,重新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晚上十点,法律意见书的草稿完成了。梁迁站起来活动颈椎,拿着杯子到茶水间接了一杯纯净水。为了等段星河的夜宵,他一直没吃晚饭,沉浸在工作中也不觉得饿,直到这会才感到饥肠辘辘。
他准备发消息问问段星河,打开微信后搜索姓名,跳出来的聊天界面里只有孤零零的几条记录。
最近一条消息已经是五年前,梁迁问段星河,你是明天下午三点五十到上海吧,我去高铁站接你。可能是对方迟迟不回复,当晚他又问了一句,你不会不来了吧?
往上翻,聊天记录很快就到顶了。这也不奇怪,因为梁迁一直没有段星河的联系方式,还是大三时去北京比赛,几个老同学聚会才加的微信。
那次聚餐总共八个人,热热闹闹地凑了一桌,本来没叫段星河的,但梁迁再三拜托一个关系不错的男生,让他给段星河发个消息。
在北京读书的五班同学有个微信群,段星河也在里头,费了一番功夫,那个同学总算把梁迁来北京比赛,大家伙出来聚一聚的消息传达到位。
“他不会来的啦,人家学霸忙得很。”老同学们信誓旦旦,语气笃定,但谁也没想到,当天晚上段星河竟然赴约了。
他穿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胸前印着老虎幼崽的图案,头发比以前长了些,眼神和气质还跟高中时一样,矜持而克制。梁迁记得很清楚,段星河走进包间,抬起头,第一个看向的人就是自己。
段星河平常很少跟老同学们来往,这次主动参加聚会,大家既措手不及,也感到惊喜有趣,纷纷出言调侃。段星河微笑以对,偶尔轻声辩解“我不是学霸”,很无奈的样子。
居中联络的男生笑嘻嘻地推搡着段星河,说:“来来来,坐梁迁旁边,今晚就是他非要把你叫出来的,打扰你学习了,让梁迁罚酒三杯。”
段星河在梁迁右手边的空位坐下,梁迁歪过头想跟他寒暄,恰在这时段星河也凑过来,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根,夹杂着一句绵绵的问候:“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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