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赜屈指轻叩书案,嗤笑:“她可不比你们,瞧不上这府里,接回来做什么?”
丁谓叫这话将住,心里腹诽道:既然不叫接回府里来,做什么像梳子一样把国公府各处梳理一遍?但凡与那凭儿姑娘有几分关系的,通通都查个干净,最远连云南都派人去了。
只是他不敢这么说,知道自家爷要面子,免不得说些搭台阶的话:“爷,今儿我在城门口瞧见凭儿姑娘,见她瘦了许多,她本就大病一场,想来是在外面过得极不好。倘若此时见爷肯去接她,必定感念爷的恩德。”
陆赜冷笑两声:“她是个孤寒性子,能这么想才真是怪事。”
丁谓说出那么一番话儿来,已然是用尽力气了,懒得再劝,候在一边,过得会儿见陆赜摔了个杯子过来:“你杵在这儿做什么?替她讲话倒是会说,现在倒是哑巴了?”
丁谓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幸好外头杨师爷进来回话,见地上泼了茶杯,打圆场道:“世子,海上的访客送了书信来了。”
这是正事,陆赜挥挥手,叫丁谓出去。
丁谓满脑子问号,也不敢走远,只在廊下等着,心想:为着凭儿姑娘的事,自己不知受了多少池鱼之殃。爷在别的事情赏罚分明,怎么在这件事上总是迁怒?哎,怪就怪自己倒霉,怎么派了活跟着爷回南京?
书房里头一直商议到半夜,才见杨师爷出来,他六十多了,是典型的江南文人,恃才傲物,生平的志向便是驱除倭寇,便入了陆赜的幕府,如今老了,性子也平和许多,见丁谓还站着,抚须笑:“丁护卫,刚才你回了什么事,叫大人发了大脾气?”
这种女眷内帷之事,丁谓哪里敢大嘴巴到处去说,摇摇头:“总归是是我的差事没办好。”
杨师爷却摇头:“你不说,我来猜猜如何?我嘛,是个不务正业的读书人,有几分相面的本事。我瞧着,这是跟世子的姻缘有关。”
他这话说出口,丁谓便露出惊讶的神情。丁谓忽然反应过来:“杨先生,你诈我?”
杨师爷却摇头,笑:“非也,非也,我还断言此姻缘是世子的正姻缘。”
正姻缘?那岂不是说凭儿姑娘日后会是爷的正夫人?丁谓摇摇头,这怎么可能,凭儿姑娘虽然长得美,但是那样的身份,又是婢女出身,怎么可能嫁给爷做嫡夫人呢?
爷的夫人日后是国公府一品诰命,怎么肯叫一个婢女出身的去受一品诰命呢?
杨师爷笑笑,合上扇子敲了敲丁谓的头:“我说的准不会错,要是错了,上我哪里领好酒去。”
丁谓揉揉脑袋,见杨师爷走远了,这才反应过来,什么叫他说得准不会错,要是爷以后娶了别人,也不代表不会娶凭儿姑娘,只要凭儿姑娘活得够长,一日不嫁旁人,那杨师爷岂不是不能说错儿?
想来半晌,才明白自己被诓骗了,龇牙道:“这读书人就是阴招多。”
陆赜这里坐了半晌,拿了邸报来瞧,却半个字都瞧不进去,索性扔到一边,正想开门出去,见自己身上衣裳太扎眼,便往衣柜里挑了一件鸭青色的直裰,寻了一根寻常的布腰带,仿若寻常仕子的打扮。
出得门来便听见丁谓说什么读书人阴招就是多,阴恻恻道:“你刚才说什么?”
丁谓自然不敢再说一遍,抬头见陆赜这样的打扮,脸颊肌肉不自觉跳动,露出一个怪怪的表情:“属下刚才在同杨先生闲话。”
陆赜下颚点点前面,道:“带路。”
这个带路,自然是指的是去大同客栈的路。原以为爷今夜是肯定不回去了,没想到只是等晚点儿去罢了。
第40章何夫人东府乐魂销金地
出总督府的时候,已经是亥时末。这个时候已经宵禁了,除了巡逻的军士,街面上冷冷清清并无一人。
到了大同客栈前,倒是没有紧闭大门,留了个老头坐在虚掩的大门口看门。那老头似乎认识丁谓,见着他来,打了个千笑嘻嘻问好:“官爷,那三个人依旧睡着呢,没走。”
丁谓嗯了一声,对陆赜道:“爷,凭儿姑娘在二楼最后一间房。”
到了这里,便不用旁人带路了,他径直上了二楼,步子有些急,官靴蹬在木楼梯上,惹得住店的人粗声粗气的抱怨:“大晚上的,谁啊?还睡不睡觉?”
陆赜走到最后一间,微微用力推了推门,并推不动,他绕到另外一边,窗户倒是没有锁好,一掀开,便跳了出去。
窗户边的春榻上躺着个打呼的丫头,陆赜皱眉,伸手朝脖颈下微微一点,那声音便戛然而止。
绕过春榻,往里几步,便见床帏并未放下,一女子横卧,月光下可见身段玲珑。秦舒有踢被子的习惯,此刻被子已经叫她踢下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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