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依旧跪着:“是,小人愿意跟在先生身边,先生旦有趋驰,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秦舒正犹豫着:“你要跟在我身边,票号的本事只怕要从头学起,没有四五年的功夫儿,是学不成的。你现成的本事,也荒废了……”
陆赜叫气得升天,什么跟在先生端茶倒水,什么叫学本事,还不是别有所图,他见秦舒一副很不好拒绝的语气,忙上前道:“这恐怕不妥。”
陆赜负手走过去,坐在秦舒身边,道:“‘诸色户计’是太。祖定下的祖制,天下的百姓分为官籍、民籍、军籍、匠籍、盐籍等。如无皇命,不可擅自更改,更加不允许擅自更改原先的营生。伶人娼妓是为乐籍,日常服绿色巾。”
他瞧了那跪着的少年,已经瑟瑟发抖了:“本官看你今日竟然穿着红色团纹直裰,这可是大大不妥。”
秦舒不知他竟找到这个地方,当下冷了脸色。那班主见秦舒沉了脸,忙进去拱手作揖赔罪:“秦掌柜恕罪,陆大人今儿要听小楼的戏,您看?”
秦舒知道他政务老练,甚至连各种繁琐的律条都能信手拈来。不过此时已经跟开国时严苛的律法大不相同了,只是你穿什么衣裳,只要没人去告你,官服是不会追究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秦舒拿起桌上的暖手香炉:“那就不打扰陆大人的雅兴了,告退。”
她说罢便站起来,偏偏身上的狐狸毛斗篷宽大,一角搭在桌上的棋盘,她迈步出来,便扯动那一棋盘的棋子哗啦啦散落了一地。
偏秦舒仿佛没听见一般,半步未曾停歇,径直往亭外走去,唤了一声:“玲珑!”那边角房里便有个抱着剑的姑娘跑出来,有些意外:“姑娘,今儿不下棋吗?”
秦舒笑一声:“不下了,很晦气。”说罢,便沿着小径,穿过假山而去。
她那声晦气,声音不大不小,亭子里的人却都可以听见,这个晦气说的是谁,自然都是清楚的。
班主低着头见陆赜脸色不好,小声问:“陆大人,你看这戏还听吗?”
陆赜深吸了口气,当做无事发生的样子:“本官还有事,改日再来听。”
等陆赜走了,那班主这才把贾小楼从地上扶起来,劝:“我的小爷,你师傅我不妨告诉你,昨儿尚书府请我去,是叫我认一幅画儿,那画儿上的人就是秦掌柜。你刚才也瞧见了,要不是早就认识,秦掌柜那种八面来风的玲珑人,怎么可能跟陆大人这么说话?”
贾小楼吃惊得转头,去瞧他师傅神色有没有骗人:“真的?”
班主把拍了拍他膝盖:“是不是真的,你不会自己瞧?秦掌柜心善,捧着你,可你一个半大小子,还是这样的出身,真去人家身边,外边的人该怎么想?”
贾小楼默默低着头:“师傅,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不过只是想跟着秦先生罢了,她跟别人不一样,她没有瞧不起我。”
班主嗨一声:“这瞧不瞧得起,你都这个命!”
第78章五年前已经戏耍过本官一次……
秦舒刚出这宅子的二门,便叫陆赜追了上来,口中称呼:“秦掌柜留步。”
陆赜跟在她后边,见她脚步未停,仿若未闻,又接着道:“户部今年借款的事,秦掌柜也不想听吗?”
当今陛下信奉道教,大兴土木,新建的道观一年花费银钱几百万,上下挥霍无度,国库寅吃卯粮,便向票号拆借度日。
其实,户部向票号拆借,说起来户部是借钱的那一方,可得利的却是票号这一方,这个时候商业远远没有现代发达,能够贷这一大笔款子并且支付利息的,可不多见。更何况,今年秦舒要做小额银票改革,就万万不能丢了这笔生意。
陆赜见她停下脚步,接着道:“大通票号给户部上了一份儿条陈,说是除了今年拆借的款子,以后五年每年都无偿付给户部若干白银。这笔钱并不需要户部偿还本金,也不需要户部支付利息,只需要允许你们大通票号能够发行等额的大通宝钞即可。”
陆赜走到秦舒面前:“秦掌柜好魄力,每年六十万两银子,五年就是三百万,三百万两银子扔进水里,连春熙湖都可以填满。《货殖列传》中讲,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用一堆白花花的银子,换一堆废纸一样的宝钞,真是天下奇闻。”
其实也不怪陆赜这样想,宝钞是太。祖朝发行的国家货币,可是因为财政短缺,没有足够的白银作为支撑,便连连加印,搞得如今宝钞大幅度贬值,几近于废纸一堆。
当初秦舒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别说是大通票号的诸位分号掌柜,便是跟她同时代的老乡贺九笙也无法理解,这简直就是亏本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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