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掌嘴戴上皮手套打,听不见脆亮的响,挨的人却很疼。规矩是死的,伺候主子光嘴上会说不成,就好比侍膳,只管当好您的戳脚子,尽着心的看主子眼色。天家用膳和老百姓吃饭不同,居家过日子,待亲朋客气,让一让菜是常见的,在宫里不成,主子不言声,旁边执家法的太监却要呵斥,不许多嘴!就这,交了差使,洗干净脸擎等着掌刮吧!几个人瑟缩一下,荔枝喃喃,&ldo;这会子不知怎么样了,八成几天吃不了饭了。&rdo;春桃笑道,&ldo;那小子皮实,捱几下扛得住,可惜了芋头番薯,吃不成了。&rdo;木兮啐她,&ldo;得了吧,人家都挨打了,你还惦记着吃呢!&rdo;四个人笑闹了一阵子,春桃道,&ldo;难得这么齐全,亏得今儿下午准了我半天假,咱们才能凑到一块儿。说起对食,浣衣局银针儿的菜户是谁,你们知不知道?&rdo;春桃是个话篓子,又在同样爱听闲话的定妃宫里当差,那新鲜事,说起来一车一车的,见众人摇头,她得意道,&ldo;告诉你们吧,配了背宫的郑全福,就是乾清宫偏殿里,背着光溜溜的小主送到皇上龙c黄上的那个太监。&rdo;木兮歪着脑袋问,&ldo;怎么是在偏殿里?听说是从小主寝宫里背出来的。&rdo;春桃嗤了声,&ldo;眼皮子浅的,你当是背着个大活人东宫西宫满世界瞎跑呢!我听姑姑们说,皇上翻了谁的牌子,那个妃嫔就等着提灯太监来领,到了乾清宫偏殿里有专门的人伺候宽衣,脱完了大披风一裹背到皇上寝宫,也就几步路的事儿。&rdo;荔枝觉得好奇,&ldo;都说皇上雨露均沾,到底心里有偏向的人吧,敬事房谁的记档最多?&rdo;女孩子们对这类话题一般都感兴趣,一面红着脸,一面满含期待的望着春桃,春桃难为的皱皱眉,&ldo;大致差不多吧,皇上勤政,听说常&lso;叫去&rso;,传侍的天数很少,有时候深更半夜爬起来批折子,批到不痛快的地方就拍桌子骂混账,把御前的人吓得气儿都不敢喘。我昨儿从银针儿那里听来的里头的规矩,学给你们听听,要不要?&rdo;荔枝和木兮拿帕子掩着嘴,春桃见锦书愣愣的,便问,&ldo;听不听,快说,回头又骂我没正形。&rdo;锦书也大方,点头道,&ldo;你说吧,咱们都想听。&rdo;春桃被她一句话逗乐了,&ldo;你倒是个直肠子,比她们慡快多了!&rdo;推开南窗看看,见左右无人,就压低了嗓子道,&ldo;前面翻牌子的一溜过了,皇帝先上龙c黄,被子盖到脚踝处,脚丫子露在外头,等背宫太监把人送来,妃子得从龙足这头匍匐钻进大被,然后就&lso;那个&rso;……总管在窗外候着,还掐时间,要是时间长了,就在外头高唱:是时候了!说是怕皇帝中马上风。&rdo;荔枝对&ldo;马上风&rdo;一说不能理解,又缠着春桃解释,春桃冥思苦想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锦书很坦然,这个她是知道的,大邺时宫里出过这事,发生在她大皇兄身上,当时就死了,所以一直记得太医说的话,她复述道,&ldo;马上风就是房事猝死,中医称&lso;脱症&rso;,民间叫&lso;大泄身&rso;。&rdo;春桃道,&ldo;没错,就是这个!我没念过书,说不出来。&rdo;转头问锦书,&ldo;你是怎么知道的?&rdo;锦书噎了下,拉过炕桌上的篾箩低头穿针,随口道,&ldo;我小时候听人说过的。&rdo;高楼危阑雪后初晴,太皇太后坐在炕头的锦字大坐垫上,阳光从玻璃窗口照进来,照得头上的珠子熠熠生辉,太子上前行礼,&ldo;东篱给皇太太请安,皇太太吉祥。&rdo;太皇太后慈眉善目的笑,&ldo;好孩子,今儿没去练布库?难为你一大早就巴巴的跑来,你皇父还不曾来呢,今儿你赶得早。&rdo;太子道,&ldo;朝堂上有要紧的公务,漠北的八百里加急才到的京师,皇父这会子正和几位中堂在东暖阁议事,要晚些才过来给老祖宗请安。&rdo;太皇太后招呼嬷嬷端了奶皮子来,豆腐似的晃悠,上面洒了芝麻和杏仁,衬着翠绿的琉璃盏,卖相一等一的好,太子才发觉真是饿了,接了银匙低头用了两口。太皇太后道,&ldo;你皇父处理政务,你不在旁边学着,怎么溜出来了?&rdo;太子把盏放在宫女候着的银托盘里,宫里的规矩,吃菜不过三匙,多好吃都不许吃得底儿掉,太子接了清水漱口,掖了嘴忙道,&ldo;我得了皇父的恩准,先来给老祖宗请安的。&rdo;又故意道,&ldo;老祖宗真是的,东篱好容易偷个懒,头一个来给老祖宗磕头,老祖宗倒不待见我。&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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