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回了神,慌忙松开她的手,尴尬得左右不是,又怕她不肯收,嗫嚅道,&ldo;别拔下来,是我的一片心意,你就看在小时候的情份吧,别和我这么见外。这大过年的,就是不相干的人还道个新禧呢,你全当我是个旧友,赠了礼叙叙家常,也是使得的。&rdo;锦书捂着那镯子,呐呐道,&ldo;奴才没有东西回赠,况且我要当差的,戴着没法子干活。&rdo;太子笑道,&ldo;不打紧。&rdo;解下荷包塞给她,&ldo;今儿先戴着,等要当差了再摘下来收着。&rdo;视线又在她手腕上流连,一遍遍的看,就像欣赏名家字画似的,怎么都瞧不够。锦书只得屈膝谢恩,太子抬了抬手示意她免礼,又说道,&ldo;我听老佛爷说,今晚你随侍?那咱们晚上还能见一面,往后我到慈宁宫晨昏定省天天来看你,你缺什么要什么都和我说,我给你办。&rdo;锦书心里颤了颤,躬身道,&ldo;多谢太子爷垂怜,奴才福薄,不敢劳动太子爷,只求太子爷将奴才当闲杂人等,方是成全了奴才。&rdo;太子的脸渐渐冷了下来,&ldo;你别一口一个奴才,这是打我脸呢!我没办法拿你当旁人看,我只答应你在别的人面前端着架子不亲近你,可要是背着人,我就是对你好,你也管不着。&rdo;锦书甚感无力,嘟囔道,&ldo;这是什么话!&rdo;太子道,&ldo;我狗肚子里盛不下二两油,小时候你不就是这么说我的吗!&rdo;锦书原本眼观鼻鼻观心的,被他这么一调侃,到底绷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太子看那笑容明媚得像春天里的日头,照得他浑身温暖敞亮,便跟着她笑,直道,&ldo;你瞧,这样方好!高高兴兴的是一天,苦大仇深的也是一天,不如乐呵呵的,从前的事就当是一场梦,全忘了吧!&rdo;锦书想想也是,她又没能耐复国报仇,日日乌云罩顶也不是办法,在这宫闱里,你自己不让自己过得去,还有谁会心疼你呢!太子让她坐,自己到紫檀桌前倒了两杯茶水,又端了一碟芙蓉糕放到她面前的矮几上,在她旁边落了座,无限欢愉道,&ldo;咱们也像小时候一样,一起吃茶吃点心。&rdo;锦书捧着茶汤抿了一口,&ldo;今儿是百无禁忌,倒还犹可,要是换作平时,只怕要问我个大不敬之罪。&rdo;太子手里端着龙纹杯,手腕子微微转动,官窑上贡的青瓷胎质极薄,对着窗口的光线照,能映出荡漾的水纹来,他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说道,&ldo;你别担心,平日我自然小心,可若是有什么,我定会护你的周全。&rdo;锦书嗯了声,复低头喝茶,握着杯子的手指在青瓷的映照下白嫩得近乎透明,太子探过身来问,&ldo;你手上的伤好了吗?&rdo;锦书摊开手掌给他瞧,裂口处长出了粉色的新ròu,因到了慈宁宫当差,不必再整日泡在冷水里,皲裂的地方好了一大半,也不疼了,晚上触着被面再不会刮得哗哗响了。太子忆起刚才抓着她手的触觉,锦书的手很纤细,指尖修长,手掌却不是瘦骨伶仃的,是那种常说的ròu掌,摸上去绵软温厚,听老人说,手掌柔软的人福厚,太子恍了恍神,盯着那双手联想,这么美的手指,戴上了珐琅护甲和缠丝筒戒,不知会是如何的惊艳婉转!毕竟是从小相识的,闲聊了几句就很熟稔了,锦书也放松了些,慢声慢气道,&ldo;你怎么得的闲?今儿皇上没叫起么?&rdo;所谓的&ldo;叫起&rdo;,是皇帝召见王公大臣传达谕旨,听候奏对,接受觐见的一种说法,太子悠然道,&ldo;过大年,万岁爷体恤臣工,休朝三日。&rdo;突然想起了什么,扬声唤冯禄,锦书一惊,便要放了茶盏起身,太子道,&ldo;不碍的,那猴崽子是我的人,嘴严得很,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rdo;门外的冯禄听唤,跺了跺冻僵的脚,取下帽子掸了缨子上的雪珠,这才一溜小跑进了殿里,一眼看见太子和锦书正坐着喝茶,不由呆了呆,转瞬又满脸堆笑,心道这位锦书姑娘了不得,太子爷高看,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也。上前给太子打了个千儿,谄媚道,&ldo;奴才冯禄,听主子吩咐。&rdo;太子刮着茶叶沫子,垂着眼皮道,&ldo;你打发人回趟景仁宫,把高丽进贡的生肌膏拿来。&rdo;锦书知道是给她的,忙道,&ldo;不必了,都好得差不多了,太子爷自己留着吧!&rdo;太子干咳一声道,&ldo;我特地给你备的,走得匆忙忘了,那药活血化瘀,能消肿的,你要侍烟,少不得烫着碰着,这药用了不留疤。&rdo;看冯禄还眼巴巴的在跟前,他斥道,&ldo;杵在儿干什么?没眼色的,还不快去!&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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