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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头也未抬，只是吹着那熨斗里的炭火：&ldo;别乱说，我不过是偶然蒙对罢了。&rdo;芸初取了青绫包袱来，将那件鸦青羽缎包上给冯渭。打发他出了门，才抱怨说：&ldo;一天到晚只会乱嚼舌根。&rdo;也取了熨斗来熨一件袍服，叹气说：&ldo;今儿可正月十六了，年也过完了，这一年一年说是难混，一眨眼也就过去了。&rdo;琳琅低着头久了，脖子不由发酸，于是伸手揉着，听芸初这样说，不由微笑：&ldo;再熬几年，就可以放出去了。&rdo;芸初哧的一笑：&ldo;小妮子又思春了，我知道你早也盼晚也盼，盼着放出宫去好嫁个小女婿。&rdo;琳琅走过去给熨斗添炭，看画珠出去外间了，于是嘴里道：&ldo;我知道你也是早也盼晚也盼，盼有出头扬眉吐气的一日。&rdo;芸初将脸孔一板：&ldo;少胡说。&rdo;琳琅笑道：&ldo;这会子拿出姐姐的款来了，得啦，算是我的不是好不好？&rdo;她软语娇声，芸初也绷不住脸，到底一笑罢了。申末时分雪下得大了，一片片一团团，直如扯絮一般绵绵不绝。风倒是息了，只见那雪下得越发紧了，四处已是白茫茫一片。连绵起伏金碧辉煌的殿宇银妆素裹，显得格外静谧。因天阴下雪，这时辰天已经擦黑了，玉箸进来叫人说：&ldo;画珠，雪下大了，你将那件紫貂端罩包了送去，只怕等他们临了手忙脚乱，打发人取时来不及。&rdo;画珠将辫子一甩，说道：&ldo;大雪黑天的送东西，姑姑就会挑剔我这样的好差事。&rdo;芸初便向画珠道：&ldo;瞧你懒得那样子，连姑姑都使不动你了。罢了，我去走一遭吧。&rdo;琳琅说：&ldo;还是我去罢，反正我在这屋里闷了一天，那炭火气熏得脑门子疼，况且今儿是十六，只当是去走百病。&rdo;最后一句话说得玉箸笑起来：&ldo;提那羊角灯去，仔细脚下别摔着。&rdo;琳琅答应着，抱了衣服包袱，点了灯往四执库去。刚刚走过翊坤宫，远远只见迤逦而来一对羊角风灯，引着一乘肩舆从夹道过来，连忙立于宫墙之下静候回避。只听靴声橐橐，踏在积雪上吱吱轻响。抬着肩舆的太监步伐齐整，如出一人，琳琅低着头屏息静气，只觉一对一对的灯笼照过面前的雪地，忽听一个清婉的声音，唤着自己名字：&ldo;琳琅。&rdo;又叫太监：&ldo;停一停。&rdo;琳琅见是荣嫔，连忙请了一个双安：&ldo;奴才给荣主子请安。&rdo;荣嫔点点头，琳琅又请安谢恩，方才站起来。见荣嫔穿着一件大红羽缎斗篷，映着灯光滟滟生色，她在舆上侧了身跟琳琅说话，露出里面一线宝蓝妆花百蝠缎袍，袖口出着三四寸的白狐风毛，轻轻软软拂在珐琅铜手炉上，只问她：&ldo;芸初还好么？&rdo;琳琅道：&ldo;回荣主子话，芸初姑娘很好，只是常常惦记主子娘娘，又碍着规矩，不好经常去给主子请安。&rdo;荣嫔轻轻点了点头，说：&ldo;过几日我打发人去瞧她。&rdo;她是前去慈宁宫太皇太后那里定省，只怕误了时辰，所以只说了几句话，便示意太监起轿。琳琅依规矩避在一旁，待舆轿去的远了，方才转身。她顺着宫墙夹道走到西暖阁之外，四执库当值的太监长庆见了她，不由眉开眼笑：&ldo;是玉姑打发你来的？&rdo;琳琅道：&ldo;玉姑姑看雪下大了，就怕这里的师傅们着急，所以叫我送了件端罩来。&rdo;长庆接过包袱去，说道：&ldo;这样冷的天，原该留你喝杯茶暖暖手，可是眼见天色晚了，我也就不留你了。&rdo;又说：&ldo;回去替我向玉姑道谢，难为她想得这样周全，特意打发姑娘送来。&rdo;琳琅微笑道：&ldo;公公太客气了，玉姑姑常念着师傅们的好处，说师傅们常常替咱们担待。况且这是咱们份内的差事。&rdo;长庆见她如此说，心里欢喜，说：&ldo;好，好，回头只怕宫门要下匙了，你快回去吧。&rdo;琳琅提着灯往回走，天已经黑透了。各处宫里正上灯，远远看见稀稀疏疏的灯光。那雪片子小了些，但仍旧细细密密，如筛盐，如飞絮，无声无息落着。隆福门的内庭宿卫正当换值，远远只听见那佩刀碰在腰带的银钉之上，叮当作响划破寂静。她深一脚浅一脚走着，踩着那雪浸湿了靴底，又冷又潮。走回屋子里，迎面叫炭火的暖气一扑，半晌才缓过劲来。玉箸说：&ldo;正要去寻你呢，怕是要下匙了。&rdo;琳琅说：&ldo;外头真是冷，冻得脑子都要僵了似的。&rdo;芸初将自己的手炉递给她，又说：&ldo;给你留了饽饽。&rdo;琳琅于是说：&ldo;路上正巧遇上荣主子，说过几日打发人来瞧你呢。&rdo;芸初听了，果然高兴，问：&ldo;姐姐气色怎么样？&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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