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独立院中,放好长戟,擦拭弓箭和佩刀,已经这么久了,碰到锋刃,似乎还能感受到滚烫热血残存的温度。他曾经为获战功而激动,此刻竟是生平第一次,如此厌倦这样无穷无尽的征战。同行的士兵把身家性命都托给他,面对凶残的敌人他从不畏惧,却对不忍面对这样的信任和牺牲。
他从回来之后就未说过一句话,直到家仆来请,说是霍将军请他到宗祠一趟。
长安霍府的布置,与江都也差不了太多,简单朴素,左边的院子里大多摆着戟架,右边则是马厩。
霍朝脊背挺直,目光却低垂着,进了宗祠,走到了父亲跟前。
二人良久不语。
最终还是霍行先开口,他语声低沉,有无尽的疲惫:“你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霍氏一组如果因此遭祸,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霍朝此刻也抬起头,直视着父亲:“我只是没想到,如此阴损无耻之人,居然就在我身边,还是从小熟悉的长辈,阮秀的所作所为死有余辜,就是陛下问起,我一样会这么说。”
霍行阴沉着脸听霍朝说完,然后骤然举起手,扬手打了霍朝一耳光。
他力气极大,霍朝毫无防备,险些没站稳,他不敢置信地看向父亲,随即认命般低头,在祖宗灵位前跪下,从头到尾也没发出一点声音。
“就是不说琬儿,那些死在焱城的兄弟也一样不值,自从先帝去世之后,我都有些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他苦笑了一声:“小时候最爱听行军打仗的故事,尽管那时还不太懂事,听得半知半解,可每每听到要紧处,也觉胸中热血翻涌,生于世间,必要建功立业,就算死,也是青山埋骨,马革裹尸,轰轰烈烈死在战场上,才不枉此生。”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向来不都是这样吗……可陛下在登基前便勾结外敌夺位,结果自食恶果,事到如今,不能共抗外敌,反而和符稷的兵马纠缠不休。”
霍行又何尝不知,焱城一战过后,安葬尸骨的事是他和霍朝亲自去办的,死亡人数之多,几天几夜都埋不完,就是他也是很多年都没见过这样伤亡惨重的战役了。可他也有无奈和苦衷,如今若忠于皇室,就只能忠于齐王。
“我早就告诉过你,一将功成万骨枯,慈不掌兵。你要救的不是数人性命,而是天下苍生。你觉得莘王的士兵是自己人,可他现在逼前朝皇室遗孤禅位于己,把持朝纲,如果你觉得这是对的,最好先问问自己,如今这是大梁的天下,还是昭囯的天下?”
事已至此,他也无需多说,只冷冷说了一句:“陛下已经知晓。明天一早就去认罪。”
让霍朝走后,霍行便独自站在祠堂前,脸上全是疲惫。世间的富贵和荣华盈则必亏,他手握重兵,又有江丞相前车之鉴,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安分守己,不求富贵,只求平安。
没想到在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令他措手不及。
霍朝数次平定边患,也是个少年英雄,连萧嘉也说霍朝不过是年轻气盛,沉不住气,不会重罚,此刻又正值用人之际,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可他心里总是没底。
至于那个阎婴,颇受萧嘉重用。先前躲在阮秀和褚牧后面暗中行事,不声不响,也没人在意,可他自从回到长安,就逮捕了无数先太子的旧部进行清洗,手段残忍,简直就是一条嗜血成性的疯狗。
符稷逢北方大乱,控制了南方政权,自立为王,附近几路藩王的军队或是被攻陷,或是收编,淇安侯,蜀王也一并投奔了符稷,如今北有乌渝,南有莘国,梁国夹在中间,而霍行已经日渐苍老,有心无力了。
未央宫内。
萧嘉被众人围绕着,穿上繁缛朝服,系好冠带丝绦,走过飞桥复道,檐角的占风铎也在风中发出清响。
所有的一切都令他感到极度不真实,就像一场梦,在还没有准备好之前,就被仓促地推着逃命,如今动乱过去,他终于回到宫中,可礼节又都很混乱,登基大典也不像样。
一场大火过后,倒塌的宫殿只剩下许多焦黑的木头,再也看不出其下曾经的模样。
萧嘉听未能逃出去的宫人说,领头的是一个叫石烈的年轻人。在他手下,乌渝国人的贪婪暴露无遗,把能带走的东西全都搜罗带走。
他们对奇石字画之类的文玩毫无兴趣,只清点能换钱的真金白银,除了抢夺宝物之外,还轮流坐过了他的龙椅。
更过分的是,那些士兵还在柱子上和桌上刻上他们名字和部落图腾,透过这些刻痕,萧嘉几乎能想象到他们得意的样子和肆意张狂的笑容,那些刻字,就像在奴隶身上留下的烙印,带着耻辱。即便费劲清除,还是有浅淡的痕迹依稀可见,而它们数目之多,几乎无孔不入,宫人们已经费力清除很多,还是总在不经意间发现些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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