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夜幕如海,弯月若钩,我去吃过晚饭回来,发现神龙大人的伤已恢复得差不多,激动得抱着玄远旋了好几圈:“神龙大人!你的伤好了!现在你可以像条活蹦乱跳的鲤鱼般跃龙门了!”很显然,这马屁拍得没什么水平。神龙大人只转了转眼珠,便没再理我。看它反应平常,我却莫名觉得有些沧桑,抱着玄月叹气:“唉,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啊。神龙大人怕是很快便会离开,我们就要见不到它。”湖水渺然,天色青荧,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回荡在两岸山谷间:“你想要什么。说。”他说话的语调是冷淡的,但这声线低沉缓慢却婉转,仿佛空山清谷间的古琴乐,动听得让我不由打了个冷战,从头到脚都一阵酥麻。但酥麻过后,我立即察觉情况不对,赶紧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雷公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果然没有天雷降落。我真是太机智了。但那男子又道:“乱叫甚么,起来。”脑门在地面埋了片刻,我找到了声音的源头,慢慢抬起头来:“神、神龙大人……?”“怎么?”“您居然是公的?!您还会说话!!”它竟连续无视我两个问题:“你在此处也伺候了我一些日子,必有所图罢。说,你想要什么?”“有有有!我的家乡……”说到一半我噎住了。想起黄道仙君和如岳翁做的事,谁也不知神龙大人是否与他们一国。即便不是一国,它也不可能因为这几天简单的照料,和那么多仙对立。我改口道:“我的家乡没有龙!神龙大人载我飞行一段可否?”我万万不会想到,当了这么多天好人,受它百般折磨,它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竟只有三个字。说完它便从湖中飞处,顿时怒涛卷霜雪,掀天动地,它刹那间就飞到了云端之上。而它说的三个字是:“想得美。”第二天清晨,我闲来无事,跑去藏书阁翻《神仙异兽谱》之龙卷,才真感立春响雷,一鸣惊人——第一页的彩色丹青,便与神龙大人一模一样,上面写着两个大字:青龙。第一行简介写着:“青龙者,东方之神,四象之一。授命于神,威泽六界。东方甲乙木水银也,澄之不情……”从小我们在书本上便学过:四象者,青龙、朱雀、玄武、白虎也。也即是说,这豆腐里拣骨头米饭里拣谷子的龟毛龙,竟是青龙……我不相信!!这书肯定抄错了!!忽然,一个声音自我身后响起:“小师妹?”扭头一看,身后之人竟是二师兄。我赶紧把书合上道:“啊,二师兄早。”二师兄道:“师妹竟如此有雅兴,一早便独自在此处读书。”“哈哈哈,是啊是啊,不吃饭则饥,不读书则愚嘛。”我往四周打量了一番,“倒是以往路过此处,书阁里人似乎要比今日多些。”二师兄道:“那是因为太师尊前几日在闭关养伤,这两日出关了,正在和师父谈事情。”“原来如此……”我心不在焉地和二师兄聊了一会儿,便匆匆道别。没法,我这小心肝真是难以平复。龙神不单单是神龙大人,它根本就是青龙大人,这简直比太师尊是神尊还要令人震惊……早知如此,前一晚它问我想要什么,我该直接说:“金山银山,美男作伴。”何其痛哉。我摇头晃脑,走出藏书阁,却在门口看见柔离的身影晃了一晃。不过我并未在意,只是回柴房拿着篓筐,带上玄月,去了琼木林。果然,神龙大人未再出现在湘娥湖,这并不意外。意外的是,我们拣了两个时辰的柴,原路返回,打算把柴放好再来,却在路上踩中一个陷阱,掉入深坑。这挣扎的过程我不愿回想,总之,玄月使了吃奶的力气,也没能将我提起一寸。我让它出去帮我找师父,谁知它刚一出去,就发出一声奶气的惨叫。然后,有人把玄月装在布包里,在上方洞口晃了晃:“不给你点教训,你真是止不住妖女本色。”我猛地抬头:“……师姐?”玄月在袋子里钻来钻去,跟一泥鳅似的乱跳。柔离哼了一声:“洛薇,我早就觉得在哪里见过你。你就是个妖,溯昭的水妖。勾引你王兄便罢了,现在还要勾引二师兄。好好在里面待着罢!”“等等!师姐,你误会了!我们有话好商量啊!”我在洞底叫了半晌,但无人回应。她似乎已经走远。当天深夜,下了一场大雪。有了雪水,我终于从那脏兮兮臭烘烘的洞里出来,但整个人也变得脏兮兮臭烘烘的。一整天滴米未沾,滴水未饮,我奄奄一息地赶回修真顶。然而,屁股连椅子都没挨着,就已有弟子来告知,师父让我在熠燿殿北门罚跪,也没给个理由。不过我想,应该是柔离去跟他告了个状。反正解释也没人会听,来吧,跪就跪!一夜过去,我很后悔自己那份骨气……大雪覆盖清鸿山,与远处白雪皑皑的山峰连成一片。我垂着脑袋,浑身泥泞,狼狈不堪,极寒积雪凉得骨头都快碎了。沧瀛神啊我的老祖宗,你在保佑我的路途上扑街了么?仙家弟子们自顾自地飞行,连个同情的眼神都不曾投给我。修仙果然难,淡化七情六欲,换个说法也就是冷血心肠。我正自己连呼吸都快没了力,只听见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从熠燿殿内逐渐传出:“……她这般资历,只会闯祸,真是气煞我也。神尊,此等鸡毛蒜皮之事,自然不必由您插手,我这就去把这孽障带走……”紧接着,几个人影靠近。我下意识抬头。跟在后面的是师傅、师伯,以及一群德高望重的仙者。走在前方的三人中,左边是之前见过的桃花眼凌阴神君,右边是白发尊者,应该是太师尊。而中间的人竟是……那个青年站在玉阶上,皮肤雪白,身长宽肩,穿着曳地玄蓝华袍,长发深水溪流一般覆盖长袍,两侧颧骨上有水流型神印。他只是静站在那里,已变成万里雪景中唯一的颜色。竟是他——那个一直出现在幻境中的青年。我呆住了。他为何会在此处?一阵寒风吹过,他的黑发飘逸如云。他冷冷看向我的双目,更是幽深犹如沧海。这时,师父道:“洛薇,发什么呆?还不赶快给太师尊磕个头!”“见、见过太师尊。”在磕头方面,我一向勤快得很,立马照做。“起来。”说话的人并不是白发尊者,而是中间的青年。胤泽神尊盘古开天地,共工撞不周,女娲补苍天,后羿射太阳……历史上任何重大事件的震撼,都无法与我心中的震撼相提并论。正是因为内心太过波涛汹涌,我反而表现得格外沉静。“是,太师尊。”我又规矩地磕了个头,规矩地站起来。现在仔细一想,我们初次见面,他可以让那么凶残的蟠龙俯首称臣,肯定就不是简单人物。但我如何都不会料到,他竟会是神尊。“既然太师尊原谅你,就站那边去。”师父如避瘟神般朝我挥挥手,指着后方的一群弟子。“慢。”太师尊伸手拦了一下,“你叫洛薇?”“是是是,回太师尊,晚辈叫洛薇。”这是为何,他的声音如此耳熟。按理说那么年没听见他的声音,应该不觉得熟悉才是。而且,他对我的态度,好像也和之前两次不大一样。撑伞回眸时,那惊鸿一瞥,亦是绝代风华,却明显不像此刻这般,令我感到很是害怕。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神之威压?待我扫了一圈周围的人,发现他们个个都变得身微言轻,也便放心了些。太师尊道:“虚星。”虚星天君拱手道:“弟子在。”我觉得换任何人都无法描述,这场面究竟有多古怪加好笑。虚星天君生着白花花的头发,雪柳般的长眉,好好一德高望重的天君,居然要对貌美如花的太师尊如此讲话。不过,太师尊说起话来,果然是神的腔调。这段时间在清鸿山,我对仙与神的称谓也有些了解。仙的称谓很复杂,他们有的由凡人飞升而成,有的诞生在仙界,区分便是前者有姓氏,后者只有名。他们都有字与号。当叫他们的字时,要用字加尊位来称呼,像虚星天君,便是字虚星,尊位天君;当叫他们的号时,则只叫号,像如岳翁。亲近之人常会直呼他们本名。一个仙有那么多称谓,光想想都觉得头疼。但这一切规矩到了神界,便统统不存在。所有神都只有一个名字。如我们的至高神沧瀛神,就只叫胤泽。太师尊道:“她犯了什么错,要在此罚跪?”虚星天君赶紧与我师父交换眼神。师父也赶紧站出来道:“回师尊,洛薇这几天早出晚归,行踪不定,也没好好干活,所以才罚她跪……”太师尊道:“这不怪她,她这几天都在照顾我。”这话让周遭的人都呆住了。我更是惊讶得差点掉了下巴。太师尊,我错怪您了,您还是如此完美无缺,菩萨心肠,竟为我找借口开脱,又一次救弟子于水火之中。弟子感动得老泪纵横,愿来生做牛做马伺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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