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店的老板能不欲哭无泪吗,喊价三百两的玉洗,赵兴还价一两,而且决不纠缠,不卖就走人,结果令老板欲哭无泪。朝云这辈子没见过还价这么狠的人,苏东坡也爱逛这片古玩店,可他遇到老板开价三百两的时候,顶多是为二百八十两努力争一争,没想到,前几天苏东坡喜滋滋的花二百五十两买回的一块玉笔筒,今天赵兴花二两,买了俩。程阿珠对这些奢侈品没有贵贱的概念,陈伊伊高兴了,按店老板的推荐,那些造型古朴的瓷器都是汉唐时代的古董,珍贵非凡,结果赵兴给她论筐称,买了一堆……这样拿回宫去,还不让姊妹们羡慕死。等到赵兴扫荡到最后一家古董店时,整个相国寺这片的古董商都已经知道了街上闯来一个快刀手,斩价又恨又毒。最后这位店老板正在与客人洽谈一笔生意,看到赵兴进来,唯恐对方坏了手头这番交易,他带着哭腔说:“神,啥话别说,店里的东西你看中啥拿啥,愿给多少钱随意。”正在店中与老板谈话的客商好不郁闷——啥时俺也有这待遇。赵兴不为已胜的随手拿了套文房四宝,操了几卷上好的宣纸,随手丢下二两银子,在老板的欢送中,恩赐般的走到大街上,抬眼向来路扫去,路边拉客人的伙计见到他的目光望过来,纷纷躲回店内,一时之间,整条古玩街显得很空荡。人都闪到两边,刚才那位擂台上见到的辽国男子显然赢了出来,他得意洋洋的昂首阔步的走着,身后还跟着几名随从。这厮赢了,倒一点没客气,连人装银子的盘子都端了过来,身后的随从炫耀的将那个银盘举过头顶,边走边向周围的人吆喝。“南人玩什么相扑,那小身板,我们爷一根指头就戳倒……”这时,随着那位随从的叫嚣,满街宋人都厌恶的转过脸去,回避在道路两边,倒显得赵兴站在街心的身影特别显眼。真的经过一番搏斗吗?赵兴眯起眼睛打量对方,辽人的衣服丝毫不凌乱,鬓角连汗都没出,难道他这么轻易就闯过三关?此刻,元宵过去不久,除了正午时分,阳光有点懒洋洋外,现在的天气还是有点冷,赵兴抬头望着天空,现在大约十点左右,对方真要经过一番拼斗,这么点路,他的汗不应该下去。辽人的目光在赵兴身上停留了一会,又转向赵兴身后的萧氏兄弟,眼里充满疑惑:“宋人也有这么高大吗……头下兵?我辽国的头下兵怎么给宋人当奴仆。”萧氏兄弟接过赵兴递来的东西,闪身退下了路边。他们没有说话。古人没有国家概念,大多数被掳抢到北国的汉人奴隶,也都把自己当成了北国人。当然,这些汉人奴隶当中,也不是逃归故国的人,但只要辽国发现,他们便会张口向宋国索要这群“逃奴”,而且一要一个准。为了不影响两国邦交,宋国会把这些千里逃归的志士们抓起来,送还辽国。而辽人会在边境线上,当着宋朝官员的面斩杀这些千里逃归故国的人,以警示后来的逃亡者。久而久之,没有人再想着逃回故国了,一旦进入头下军,他们的祖国就是辽国。宋人在对外战争中屡战屡败,其中也有头下军很大的功劳,这让头下军对宋人有一种轻蔑。让他们听从一个懦弱宋人的指挥,这在当时看来是不可思议的,所以对面那个辽人很惊讶。辽人一路走来,气势汹汹,周围的人纷纷回避,唯有赵兴还站在路中央,而且此时赵兴已将双手腾空,脸上的神情分明是一副找茬模样,随着辽人越走越近,辽人身后几名衙役已经按捺不住,他们闪现着身形,快速的向赵兴掠来。是了——看到那几名衙役的身影,赵兴恍然。原来这名辽人身份不简单,他也许是名使节,所以衙役们暗中保护他,这些衙役的出现搅了那场相扑决斗,相扑台的擂主不敢引发“外交争端”,所以自认不敌,让这名辽人端走了银盘。“你这小子倒是手快”,赵兴毫不顾忌的叫嚣着:“刚才我也在台下,本来打算买完东西回去收拾那小子,没想到你抢先把银盘端走了,且慢,留下银盘,再做一番赌赛如何?”赵兴的话里带有浓重的南方腔,是典型的淮南宋语,那位辽人皱了皱眉头,立刻向萧氏兄弟喝道:“汉儿,你们怎到了南朝,是逃奴吗?”赵兴勃然大怒:“我家奴仆怎由得你教训,‘库克’,你活的不耐烦了?”一份宋朝的爆米花赵兴这是一句骂人的话,“库克”在契丹语中是“儿子”的意思。其实,辽人现在已经完全汉化了,他们说汉语,连相互之间的称谓都与宋语差不多。很多契丹贵族人自小生长在汉语环境里,甚至听不懂契丹语。赵兴说的这句话字正腔圆,倒让那位契丹人一愣,脱口而出:“你是谁的阿查?”其实,一个人的气质跟他所生长的环境有密切关系,赵兴没在宋朝这个环境下生长,他身上自然带一种毫不类似宋人的气质,再加上对方罕见的个头,所以赵兴的话一出,那辽人脑筋有点钝,下意识的认为对方或许属于自己的父辈,所以才被称呼对方为“库克”。阿查就是契丹语“父亲”的意思,但它也是对尊长的一个通称。这句话问出以后,看到赵兴似笑非笑的神情,那辽人脑筋再笨也回味过来,他怪叫一声,扑上前去,双手掐住对方的腰,脚下使着绊子……这动作有点类似蒙古式摔跤,当然,现在还没有蒙古存在。赵兴不会这种摔跤手法,他只会打人。对方双手刚挨上他的腰,他的身体已经前倾,用肩膀去撞,等这位契丹人抬脚使绊子时,赵兴的肩膀已重重撞到对方胸膛,此时对方一脚悬空,支撑腿受不了撞击力,立刻滚到在地……实战唐手是一种极其凶猛的搏杀术,它每一次突击都讲究用尽全身力量,契丹人刚开始只是抱着戏弄的神态,想羞辱一下赵兴,但没有防备赵兴的反击如此凶猛,一撞之下,似乎几根肋骨被撞断,他在地下翻了几滚,竟然一动不动昏了过去。此时,开封府几名衙役正躲躲闪闪的走到跟前,他们没想到事情结束的那么快,都呆在那里。赵兴施施然的走到托银盘的随从面前,表情自然的接过对方的盘子,对着发呆的侍从淡淡的说:“我的了……战利品,不是吗?”这几个词是用契丹语说的,侍从们摸不清的赵兴的深浅,竟然由着赵兴托着银盘,潇潇洒洒的向街尾走去。过了一会,侍从先醒悟过来,连忙去查看那位昏倒的主子。赵兴的同伴也醒悟过来,连忙跟着赵兴迈步。身后,几名衙役还在低声嘟囔:“呵呵,看这辽人如此张狂,我还以为他有通天测地之能,没想到如此不堪一击。”其实,这些衙役也不愿向着老外,警察帮着老外欺负国人,那是现代观念。宋代的衙役还没有这么先进,他们跟着来,也就是想替辽人擦屁股。所以对于辽人被打倒,他们心里反而有点开心。宋人都怕官,但赵兴不怕。普通宋人见了衙役的出现,光顾害怕去,自然不想惹事,而赵兴正是把握住衙役们的心理动态,所以才毫不犹豫的猛下重手,打完辽人,则毫不理会而去。让衙役们找不到说话机会。不过,衙役们的这声嘟囔倒是提醒了那名辽人的侍从,几名侍从忙着救助主子,剩下几个人追上赵兴,态度恭敬的问:“官人,留下姓名再走。”赵兴立住脚步,指了指这条古玩街,现在街上已经没有人了,店伙计们都小心的从店中探出头来,兴奋的向街上观望,他们是怕惹事,沾上官司。“瞧见了吗,满条街没有一个人,爷就叫‘净街虎’,大相国寺有名的净街虎娄阿鼠。想找场子吗?以后就到这条街上来,爷叫你知道什么叫‘拳打南山虎,脚踹北海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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