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使节只剩下唯唯而退的份了。夏国方面,铁门关关口,赵兴带着大军正站在关墙上打量周围的地势,这铁门关是一个峡口,两端都是陡峭的悬崖,漫长的山路蜿蜿蜒蜒穿过山谷,温溪星跟在赵兴身后,铁门关夏国守将则尾随在温溪星身后。赵兴打量完周围地势,叫过来投降的铁门关守将,询问:“此处是一片大平原,唯独这铁门关有一片大山,此处地势险要,万一夏军不从这里走,会走哪里?我看绕过这片山很容易。”守关降将没有回答,温溪星抢先解释:“大人,不会有别的路,周围的水都是苦的,盐卤味特别重,人勉强喝得,但战马不行。附近能喝的水只有铁门关外的左村泽与关后的乌池。大军若想移动,沿着这条路走最近,所以即使他们知道铁门关不安全,也要冒险走这条路。”赵兴扬起马鞭,一指关墙两边的山梁,不以为然的说:“现在已经是火药时代了,如果我有时间,在两侧悬崖上埋上足够的火药,将两边山梁炸踏,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夏军整个埋葬在山谷中。”“可是……不行啊!”说话的是闾丘观,他正从关墙下沿着石台阶迈步而上,边走边回答:“太师,有消息说夏州、嘉宁军司已经合兵一处,他们没有等到石州的军马,便开始向铁门关方向移动,另据左村泽方面的哨探回报,在左村泽附近已经发现夏军活动的痕迹。”稍停,闾丘观继续劝解:“我刚听说太尉有意炸踏悬崖,掩埋山路,但我以为不可——太尉曾经跟我们说过‘封建之战’,眼前这场战争就是封建之战,如今形势已经明了,夏国已经灭亡在即,今后这片土地要归我们治理,而铁门关是附近方圆千里唯一通往兴庆府的道路,千里之内,唯有这里的井水能喝,太尉要炸塌了山梁,掩埋了这条山路,重新挖开需要耗费多少人手?夏国人口本来就不多,我们炸了重新挖,未免耗费民力过多,而不挖开这道山梁,今后我们的人也要绕路前进,岂不麻烦。”赵兴挥了挥马鞭,遗憾的叹了口气:“不炸塌山梁,我们的儿郎就要用鲜血去阻挡敌军的前进。”话音才落,山谷里响起几声枪响,斥候回报:“太尉,夏军五万余人,正在依次进入山谷。”最后的勇士赵兴眯起眼睛:“这大概是西夏最后的抵抗力量,灭了这股力量,即使西夏国王重新回到兴庆府,他也是干旱的池塘里一条苟延残喘的鱼而已——让我们开始吧。”严格的说,铁门关并不是一道真正意义上的关岬,跟中原地区的城关不一样。游牧名族缺乏建筑艺术,也缺乏相应的建筑材料,他们建筑的关岬,多数是利用汉唐时代中原民族所建设的关岬旧址,进行简单的翻新,然后当做自己的军事堡垒——铁门关也是这样。在铁门关原址上,不知道哪个朝代曾遗留有一段土垒,想当初游牧民族破关的时候,曾经将这道土垒拆的七七八八,以方便自己随时出入,随后,只擅长破坏的游牧民族又懒得修理,于是,整个关墙只剩下一段大大小小的土墩。这道土墩横亘在山势的最狭窄处,此处两山壁立。山不高,十几米上下;山势最狭窄处也不长,五百六十米上下。那道残存的土墩背后是一栋破破烂烂的土屋,土屋门前是一口井——这便是铁门关的全部。铁门关之所以得名,就因为这段最狭窄处。这段最狭处前后,山势像v字型展开,越来越开阔。西夏兵进入铁门关峡口,领头的将领,突然止住脚步,伸着鼻子四处乱嗅,摆手止住队伍,大声命令:“回去报告后队的嘉宁军司,就说空气中弥漫着石脂味(石油)——宋军就在附近,他们想纵火。”不一会儿,西夏高级官员匆匆涌到峡口,来到不止嘉宁军司官员,目前西夏南部幸存的高级官员都来了,几名官员看了看铁门关峡口,一起摇头微笑:“这么短短的山峡,宋军即使想伏击我们,他们能伏击我们多少人?一万?两万?这段山峡,即使填满了人,最多能填进多少人?三千人恐怕挤不下,可我们这里拿刀拿枪拿弓箭的人,足足有五万。”这话一说,另一名西夏官员忍不住了,他挥舞胳膊做慷慨激昂状:“国主正在山那边等我们,大夏正在山那边等我们,兴庆府正在山那边等我们,一座小小的山梁,如果我们全力冲击,最多损失千把人,诸位怎么迟疑不前呢?我们在这里每耽误一分,山那边就是一条生命,我大夏还有多少鲜血可流,宋军耽误的起,我们耽误不起,诸位,别犹豫了。”这话一说,夏军当中的激进派纷纷发言,要求主将立即下令冲锋。夏军主将没有犹豫多长时间,马上下令:“把所有的铁甲都抽出来,挑选勇士,披甲冲锋,告诉勇士们,大夏的生死存亡在此一战,今日阵亡的勇士,我大夏百姓千秋万代永远铭记。”山峡那头,赵兴眯起眼睛,看着铁门关山梁上几个跳动的光点,那是位于山顶的宋军士兵在用镜子传递消息,赵兴解读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我最近是不是运气特别糟糕,前面打了一场阻击战,虽胜犹败,本想在铁门关来一场完美的阻击,挽救我那糟糕的名声,可惜我设计的很完美,演员却不愿意按照我的剧本表演,幸好,我准备了另外一套剧本……”旁边的温溪星一直发愁找不见拍马屁的机会,总算让他等到的机会了,他已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义愤填膺的说:“太尉最近运气不好,就顺手灭了与我大宋相持百年的大夏,这要是运气好起来,天下人还要不要活了——十五日灭夏,这样‘糟糕’的运气,我也想有。”温溪星只顾拍马屁,完全不理会旁边军官的动作,仿佛即将开始的大战只需要赵兴费一个打喷嚏的力量。旁边的军官在刚才赵兴摆手的时候已经下令整队,无数宋军士兵从壕沟里冒出头来,整队向前开拔。闾丘观在温溪星说话的间隙里,赶紧是、询问自鸣得意的赵兴:“太尉,我军不隐蔽了?”赵兴用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口气回答:“我连翻用计使劲最残酷的手段,原本想让西夏谨慎起来,采用添油战术,在这段峡口逐次投入军队,跟我打一场消耗战。我准备的很周全,但西夏人,可敬,即使在最危急的关头,他们也不缺乏拼死一搏的勇气。好吧,我尊重勇者,我会让他们获得一个光荣的死。可惜他们忘了,西夏已经跟我赌不起了,我的军队拼光了,大宋还有百万军队,上亿百姓,而西夏只剩下这点人了。”战斗的开场很乏味,成千上百的西夏人披上国中最后的铁甲,义无反顾的冲向对面的宋军,与此同时,很多西夏人绕到远处,开始攀登峡口处的山梁,在山梁顶部的战斗以宋军的退让结束,退走的宋军将山梁上堆积的油桶推下山坡——刚才,正是这些油桶散发的气味,使夏军产生了警觉。这还没有完,最后撤离山梁的宋军抛下了几支火把,这几支火把引燃了山峡口滚下的油桶。西夏人知道这种石油的性质,他们没有徒劳无益的、想在干旱的戈壁滩扑灭石油大火,便顺势撤离了峡口——只是这样一来,前方已发动冲锋的西夏铁甲勇士,就孤立无援的被隔绝在火焰前方,横亘在宋军的枪炮面前。时代已经进入了火药时代,火药时代的火器军遇到了冷兵器队伍,有四个简短的字,对这场战斗进行评价:排队枪毙。被隔绝在另一头的夏军主力,忍受着热浪的熏烤,焦虑的倾听者峡口另一端传来的剧烈枪声。宋军的枪声很整齐,然而却连绵不断——是的,很整齐。夏军真不应该在铁门关这个地方与赵兴火器军正面对撼。他们弄错了时代,他们以为在火药时代,战争的胜利与否,人可以凭借士兵的勇气、以及将领的个人努力就能轻易获得,可惜,火药的爆炸力不是个人努力就能抵挡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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