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铄差点惊跳起来:“你说什么?”晏恣眨眨眼,无辜地道:“我什么都没说。”景铄是何许聪明之人,刹那间就明白了,一下弄得哭笑不得:“你……那你还跑什么跑?”“我没想通,我讨厌霍言祁,我不想让他好过。”晏恣恨恨地道。话音刚落,有人敲了敲门,景铄立刻站了起来,走到门外和来人耳语了片刻后又走进屋里。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晏恣,晏恣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小恣,你讨厌霍言祁?”晏恣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对,怎么了?”“他被陛下关进大牢了。”☆、晏恣换上了一身小厮服,把脸上稍稍拾掇了一下,变成了一个景福商会中又黄又瘦的伙计。雪骓让人拿了颜料刷成了棕黄色,最近秋高气爽,只要不下雨便不会穿帮。雪骓看起来很生气,一直抖动着鬃毛,想必颜料在身上很不舒服。晏恣只好双掌合十向它忏悔,并许诺了好多糖给它,它这才傲然地分给了她一个眼神,安静了下来。景铄对佑州城十分熟悉,领着晏恣穿大街走小巷,两个人一路看遍了佑州十二景,尝遍了美食。城中的搜捕进行了五六天,谁也没有猜到,那画像上娇怯怯的姑娘居然会是景福商会少东家身旁的那个伙计。到了第六天,城里的动静差不多都消停了,那些查探的禁军大部分都继续往南追了下去。景铄也要南下巡视,问晏恣要不要跟着一起走。“再往南的吴州是茶叶和丝绸的发源之地,比起佑州更有江南的风韵,吴语软侬,吵起架来都好像是在唱歌。”晏恣思忖了片刻,终于还是断然摇头。纵有万般担忧和不舍,景铄也无计可施,幸好,晏恣看着大船新鲜,决定跟着景家的商船走一段水路,景铄便交代了商船的领队好好招待她。商船沿着秦水江一路往西,相比陆路,水上风光更是怡人,壮阔的江面上,劳作的纤夫,还有在江面上讨生活的渔家,都是晏恣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没过几日,她便和船上的老老少少打得火热,大家都很喜欢这个活泼勤快的客人,唯一纳闷的是,她的那匹棕花马不知道为何一直呆在船面甲板的最中间,吃的都是上好的草料,每天雷打不动的两顿糖,还非得晏恣亲自去一边喂一边陪它聊天。别人去的话,那马总是昂起头连眼角的余光都不分他们一点。“这畜生倒是真的傲气,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宝马良驹了?”有人开玩笑道。晏恣心里乐开了花,珍珠蒙尘,雪骓心里一定恨死她了。“这马的脾性,怎么一点都不随主人啊?”有人好奇地探讨着。晏恣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了,一头钻进了自己的房间里,躺在床上发起呆来。船身随着水面一起一伏,好像幼时的摇篮。这些日子被她刻意遗忘的一切都随之晃悠悠地钻进了脑海。看来燕伯弘是雷霆大怒了。霍言祁不会真的被关在牢里出不来了吧?她烦恼地揉了揉头发,把脑袋捂进了被子里。回去吧。有个声音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船靠岸卸货时,晏恣辞别了商队的队长,独自一人牵着雪骓返程往东而去。一路吃饭打尖,她没几日便回到了佑州附近,旋即便调转方向朝北慢悠悠地前行。她有些浑噩,不知道到底自己心底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沿途都是熟悉的景色,越靠近京城,她走得越慢,这走了还没到一个月,居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城门口有士兵在巡查,她慢吞吞地牵着雪骓往里走,走到一半停了下来,只见城墙上贴着她的画像,经过风吹日晒,上面的字迹都有些斑驳了。她朝四下看了看,脑中下意识的居然有点盼望那些士兵认出她来。旁边有个挑着菜的老人家站在身后和她闲聊,“这画上的姑娘长得挺喜气的。”“她……是不是还没找到?”晏恣低声问。老人家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只怕是找不到了,一个姑娘家走丢了一个月,指不定被谁谋财害命了。”晏恣啼笑皆非,燕伯弘把大梁治理得很是不错,她行走的这一片倒是太平,没碰上什么强盗劫匪。“这姑娘来头可大了,前阵子这一片的挨家挨户都被搜了,城门只许进不许出,把我们可都折腾坏了。”老人家叹了一口气。晏恣有些愧疚,低下头不吭声了。士兵们吆喝着他们一个个入城,晏恣特意走到他们面前停了一停,冲着那小兵殷勤笑了笑。只是压根儿没人理她这个又黄又瘦的小伙子。晏恣有些挣扎。她想念她的父母亲朋。可远远地看着皇宫高墙她却依然怯步不前。如果她回去,势必要失去很多东西,要学着去妥协去改变。她不知道她行不行。她找了个小客栈住了下来,每天都遛马去宁国公府前逛一圈,宁国公府进出都挺正常的,不像是霍言祁出事了的模样。她一边劝慰自己一边天马行空地听着脑子里两个小人吵嘴。一个非得让她马上回去。一个非得让她马上离开自在逍遥。吵得她头都痛了起来。客栈的掌柜看她每日神神叨叨的,好心和她打起了商量。“小伙子,你老这么住着也不是个事儿,不如这样,你这头骡子还是马看起来还挺健壮的,不如替我们送送货,我给你铜板,你也有个事做。”送货倒是不难,每日从市集帮老板把一日所需驮回客栈,又替老板送一些东西到指定的商户,老板免了她的客栈钱,还每日给她五十个铜板。晏恣忙忙碌碌的,路思乱想的时候倒是少了许多,雪骓一开始还昂昂地甩脚蹄子不肯挪窝,晏恣便吓唬它,说是银子都被它花光了要克扣它的草料,让它吃最便宜的那种。到了后来,雪骓也破罐子破摔了,每日早早地便在后院“咴咴”地叫,提醒睡懒觉的晏恣该起床出工干活了。这天快过了午时了,老板忽然来敲她的门,说是春香楼叫了一些客栈里的点心,让她帮忙送过去。原本送点心这么点小东西是不用雪骓出马的,不过快到午膳时分,客栈里的伙计忙不过来,老板只好叫晏恣帮忙跑上一趟。晏恣一听春香楼便来了精神,她在京城这么些日子了,知道春香楼是京城有名的风月之所,十大名楼之一,达官贵人的销金窟。她兴冲冲地牵着雪骓到了春香楼,满心盼着看到好多美人,却在门口便大失所望,春香楼只开了一道小门,里外看起来都冷冷清清的。把几盒蒸笼交给了门口的龟公,晏恣和他聊起天来:“你们这里什么时候热闹?”龟公顺手捞了一个包子,一边吃一边道:“申时开始便热闹了,最热闹自然是晚上。小哥儿你有没有相好的?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个?”晏恣的心痒痒的,正想点头应好,忽然便听到有人“嗷”的一声窜了上来,劈头盖脸地便冲着里面出来的一个人身上打了过去。晏恣只觉得耳旁风声掠过,忙不迭地往旁边一让,只见一个穿着精致的女子揪着一个气度不凡的便服男人撕打着,那男人猝不及防,挨了好几下。龟公立刻哆嗦着让到一旁,压低声音道:“小哥你成亲了没?成亲了只怕婆娘不识相来这里抓人。”那男人也不还手,只是捂着脑袋避让着,一个劲儿地解释:“你撒手,我这是有事来这里,谁大白天的上这种地方来……”只是那女子压根儿不听,一边流泪一边追打,却咬着嘴唇一声都不出。晏恣头一次看到这种热闹,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只是没瞧一会儿便发现那男子的眉眼和燕伯弘有那么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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