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扳过阿纯的肩膀,她却固执地别开头,不肯对上哥哥的视线。
“他欺负你了,是不是?”
花船里,常常用到“欺负”这个词。
不过,大多是女子们含笑娇嗔着,对恩客说“您又欺负我”;或者夜幕散尽,要好的姐妹们偷偷聚在一起,给彼此上药,担忧怒骂道“该死的男人,又欺负你”。
通通是用来形容男女之间隐秘的接触——没有人愿意形容这些为“情|事”,那更像单方面的施虐。
阿纯难堪地快要哭出来,挣开哥哥,抬手捂住了脸。
阿玉却不肯住口:“他怎么欺负你了?我看着你进去奉茶,就那么短短的时间——他摸你了,是吗?”
“别说了!”
眼泪夺眶而出,阿纯尖叫着让他闭嘴。
可是,船舱里传来的欢声笑语的映衬下,这尖叫是多么的单薄。而她连尖叫也不敢大声发出来,怕扰了客人们的兴致,又有人来拿他们问罪。
只能化为沉默的、压抑的哭声。
一双手臂把她扶了起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等她哭累了,阿玉端详着她的脸庞,叹了口气:“你为什么哭呢?”
反正自从到了这艘花船上,自己没少在阿玉哥哥面前哭过。她抽抽噎噎斥道:
“你都猜到了,还要问!”
“轻薄女子,是他不对,该感到羞耻的是他,而不是你。”
阿玉道:“你又没有错,为什么要感到羞耻?为什么要责怪自己?”
那种羞耻的神色,他在无数个年轻船妓的脸上,见到过无数次。
包括那名闺秀出身却沦落至此,教导过阿玉诗书的官妓,明月。
明月初到这里时,几次寻死,被春娘救下来后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那时明月对于未来的命运,也是这样羞耻的神色。
可是父亲触犯律法,贪污行贿,难道是十几岁的女儿的错?
恩客们寻欢作乐,当妓|女是牲畜,可是丑态百出、发泄兽|欲的又是谁?
若说她们有错,那便是错在生为女儿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那些高高在上的文人墨客,只看到红袖添香,只看到碧鬟娇靥,然后诗兴大发,写下流传千年的诗句。
他们一边用女子的陪侍来点缀自己的风雅,一边歌颂着女子对男人的臣服忠贞。
他们看不到脚下的斑斑血泪,就连女子自身,有时也被那代代相传、歌颂忠贞的字句所骗,反而亲自将脖颈伸进那看似高洁的枷锁中。
谁又比谁高贵?
阿纯听得出神,连拭泪都忘记了。
不远处,几艘漕船连缀,缓缓驶离码头。漕丁们将纤绳扛在肩头,汗水滚落入滔滔江中,消失无踪。
“你看,这些江民漕丁。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不来这艘花船吗?”
阿纯不明其意:“因为……钱财不够?”
阿玉笑了。笑容中,不知是怜悯,还是自嘲:“因为,花船里的姑娘,多是沿岸江民之女。甚至,就出自漕丁之家。”
比如春娘。
比如阿玉的母亲。
“他们现在是良民之籍,可是,若是时运不济,漕粮没有按时按量到京,或是碰上漕税增加……哪怕是非运输时节,漕船保养上出了问题,这些人唯一所有的良家籍也保不住。
或是流放,或是走投无路,出卖为奴,他们的妻子儿女……便和这花船姑娘,一样的结局。”
“百姓大多唾弃青楼贱籍,又怎知,他们只不过是一时幸运罢了。只要命运给了他们一点意外——只要一点点,就足以让他们沦落到此。”
阿玉静静看着她,缓缓道:“他们没有资格嘲笑你。阿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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