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祖母。
祖母的声音曾在大漠深处回荡,她立在一片苍茫之中,身后是燃烧的星空与倒塌的古城。她的长发被风吹起,眼神坚定而冷冽,手中的剑被鲜血浸透,几乎化作了一抹猩红的光。
——她施展了那一招。
他还记得,那时的祖母只是静静地站着,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却依然未曾倒下。她的敌人跪倒在她的面前,身躯被撕裂,意志被吞噬,最终堕入无尽的混沌回廊之中。而她自己,也在那一战后近乎武功尽废,再也无法拿起属于她的剑。
而现在,他站在这里,他身后是破碎的火星大地,是濒临崩塌的战场,是无数等待着希望的人。
瘴气蚀入他的血肉,骨骼逐渐化作粉尘,他能感觉到生命正在流逝。
可他还能动。
他还可以做最后的选择。
如果——如果他愿意,他可以踏出那一步,燃烧自己,成为一柄彻底斩断过去与未来的利剑。
夏家自古以来就流传着这一招,一旦施展,生者必亡,而亡者亦无归途。
可是,这一次,如果他不出手,等待他的,将是火星的彻底湮灭,是千年的血脉断绝,是星阵化作尘埃,再无复存的可能。
他闭上眼睛,仿佛还能听见祖母的声音。
——“去吧,去走属于你的路。”
风声忽然停了。
天地之间仿佛陷入了某种寂静,唯有他的心脏在剧烈跳动,鲜血在经脉间轰鸣。
夏广正缓缓伸出手,握住“泸渊”的剑柄。
“那一招”就在他的掌控之中,只要他愿意……
他可以把这里的一切,彻底化作虚无。
江落寒的视线有些模糊,鲜血顺着左侧的伤口缓缓流下,沿着被龙闪切开的裂痕渗透衣物,一路蜿蜒至脚踝,滴落在地。她知道这伤口几乎贯穿了她的整个左侧,肌肉断裂,骨骼裸露,连神经都已被撕裂了一部分,可她却连疼痛都感觉不到。或者说,她的身体早已麻木,完全依靠着意识支撑着自己站在这里。
风掠过战场,血腥味与焦土的味道交织在一起,江落寒嗅到了某种不祥的气息。
——夏广正的气场变了。
那种压迫感,比刚才更深沉,更厚重,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破灭之意。
她抬起头,视线穿过朦胧的血雾,看向夏广正。他依旧站在那里,可他的身影却像是要彻底融入某种深不可测的虚无。
江落寒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声音嘶哑地低喃:“……说不是吧,你还能开启二阶段?”
这家伙,到底还藏了多少手段?
她分明能感觉到,夏广正已经到了极限,他的身体正在被瘴气吞噬,血肉崩解,像是随时会被彻底碾碎。然而,他却依然握紧了“泸渊”的剑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宛如即将燃尽的烛火,却酝酿着最后一场足以吞没天地的烈焰。
一个被枷锁缠绕的雕像从虚空之中凭空出现。
它被沉重的黑色铁链束缚,锁环交错,镌刻着古老而晦涩的铭文,每一寸都流淌着千年封印的法则。雕像浑身裂痕遍布,如同被岁月侵蚀,又似曾经经历无数次破碎与重铸。她的双目紧闭,面容肃穆而庄严,仿佛仍然沉眠在过去的战场之中。
枷锁的尽头连接着虚空,深不可测的裂隙之中传来隐隐的低语,仿佛有无数残存的意志在呢喃,诉说着一个被遗忘的时代。
——溯缔辰烁,被封印在邛昊塔中的火星初代总统,如今再度被召唤而来。
夏广正的气息愈发衰弱,灵魂的光辉正在被吞噬,他以自身为代价,硬生生撕裂了时间的禁锢,将这位沉睡已久的存在强行拉回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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