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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配子月念三日祸事上身（第1页）

晋昌坊大慈恩寺，此乃是佛教八宗之一的法相宗祖庭，亦是长安三大佛教译场之一，建于唐贞观二十二年，乃是当时太子李治为追念其生母长孙皇后祈求冥福所建，而大雁塔便坐落于慈恩寺的西院处。

本是天皇永徽三年，取经归来的玄奘法师意欲在慈恩寺内建造一座三十丈的石塔，安置保存从西域请回的佛经以及佛像，天皇当即责令东宫与掖庭等七宫亡人衣物折钱督造，从端门处改建到了西院。

则天大圣神皇于长安元年自东都返回洛阳后，改立庐陵王为太子，并且下令第三次重修大雁塔，由原来的七层青砖塔，增高至十层，并责令工部委派督建官员，必须长安四年配子月念九日前竣工，取出地宫内玄奘法师舍利，在祈天大典当日于万国使臣前共同瞻仰，同日长安城内千家佛寺共举祈天灯，圣人携太子亲自于朱雀门点灯，为万国万民苍生祈福，恩泽四海。

这督造大雁塔的差事便落在了梁王的头上，便委派给了工部侍郎余大闵与侄子武嗣邺一同督造。今日余大闵骑马从自家宅邸出来，便朝着晋昌坊大雁塔走去，西院外一片忙碌景象，拥堵着不少拉着木料的马车。可谓是车水马龙，木材成山，一派热火朝天之景。

眼下新塔即将封顶，其气势恢宏，超越往昔，俨然成为了长安城内最高的佛塔。督造大雁塔这些时日里，他几乎忙得焦头烂额，那武嗣邺只会克扣银钱，剩下什么都不管，重任几乎压在了他一个人肩膀上，他不但要遴选工匠，还有督办物料采买，虽然这是件肥差，但万一真要出了事，他这个工部侍郎八成要被拉出来顶锅。

余大闵不是出自长安望族，他本是新罗人，天皇上元二年来跟随遣唐使来长安求学，之后见到了长安繁华，便觉得在此安居，更是考取了功名，得授了个文学侍郎的小官，十多年摸爬滚打，也让他看清楚了长安官场的百态，像他这种没有世家背景的人，想要更进一步，难于上青天。一次偶然之下，他结识了这梁王侄子武嗣邺，两人合伙垄断了几乎半个长安的工部工程，从中榨取膏润，获利极丰，而他也顺便攀上了梁王的大腿，坐上了工部侍郎的位置。

前日他与武嗣邺在平康里吃酒，无意间又提起了那精盐制方，若是办得妥帖，这盐利可要比工程赚取的多上十多倍不止，也不知那出身低微的疡医，如何得了这么个精妙的制盐方子。他派了几个手下，设计将那疡医下了万年县牢狱，已有数月，想来什么硬骨头，丢进那地方几个月，也都磨得没了脾性，现在那小小疡医，应该正在牢狱内已涕泪横流，乞求宽恕？他今日便准备亲自去县狱中看看那疡医，略施手段，套出那制盐方子。

想到这里，余大闵意满志得，眉宇间尽显得意之色，唇边勾起一抹诡谲笑意。他骑到万年县县狱门口，正要下马，忽然从县狱门口走出个胖子，眼似蛤蟆凸出，扯住缰绳大喊：“余侍郎！余侍郎！您老总算来了！”

余大闵一看，认出是此人正是他吩咐了关系，好生看管那疡医的县狱节级张冲。

张冲知道余大闵亲自来，定是为了那疡医，见事情终于遮掩不下去了，哭丧着脸说道：“余侍郎可是为了那疡医而来？”

余大闵哈哈一笑：“那小子被关了几个月，想必已经屈服了吧！”

张冲脸色垮了下去：“人您怕是见不到了！”

“嗯？”余大闵脸色一变，急声道，“莫不是人死了？”这人要是死了，精盐制方岂不是不翼而飞了，他跟武嗣邺那计划的大买卖，不是泡汤了。

“人没死。”张冲连忙搀扶他下马。

“人没死就好，速速带我去见他！”余大闵抬腿就要往县狱里走，却被张冲一把拉住。

“那疡医，被带走了！”

“被带走了！”余大闵心中惊涛骇浪，瞬间思索着所有能调动犯人的官署，“刑部还是大理寺，总不能是御史台吧？”

“不，此人先是被市舶司借用，这一借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卑职派人去市舶司问过，才知道此人已经被巡疗司给提走的，印牍齐全，卑职也没法拒绝。”

“巡疗司……”余大闵闻言，耳际似有微风拂过旧日记忆，他眼帘微敛，眼神瞬间凝聚成两把锐利的刀刃。

“何时之事？”他语带急切。

“四日前。”

“巡疗司缘何拘他？”

张冲摇头苦笑，手中公文轻展：“公文上只说是应司务所需，其他的卑职也不知道了。”

余大闵不曾想那眼看到手的盐方都能飞走了，要知道现在梁王也看中了那疡医手中精盐的制方，一旦得手，长安盐业或将尽归其手，财富如潮水般汹涌而来，他更是在梁王面前立下重誓，誓要将此盐方呈上，结果半路杀出个巡疗司，一个策防疾疫的衙门，提调走疡医，似乎也合乎情理，却让他心生不甘。

怒意之下他翻身上马，马蹄声骤响，张冲猝不及防间被撞倒，等他起身的时候，已被其余大闵的身影远远甩在身后。

余大闵策马疾驰，直奔亲仁坊而去。

今日武嗣邺与梁王以及五王相约，在亲仁坊里的马场内打马球。余大闵片刻不敢耽搁，转瞬已至。场外仆从林立，场内少年英豪与梁王两队人马激战正酣，欢声雷动，响彻云霄。

他穿越精心修剪的灌木花丛，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宽广的马球土场映入眼帘。土场宽阔，能有一百五十步之宽，三百余步之长，四周彩绸飘扬，围栏环绕，尽显尊贵。场边厚绒帷幕依柳而立，家族宣籍旗随风轻扬，每一面旗帜皆是京城权贵的象征。

场中马球手们头戴幞头，策马奔腾，身影交错如织，马蹄声声如雷。鞠丸在尘土间忽隐忽现，弹跳不息。忽而，一名皂衣少年骑在马背上如龙腾跃，月杆高举，一击而中，鞠丸化作流光，穿越龙门，重击云版，声震四方。马球场外女眷们的欢呼声从帷幕间溢出，那少年傲立马上，扬鞭环场，英姿飒爽，引得众人瞩目，却正是五王为首的临淄王李隆基。

随着铛铛鸣金之声，上半场圆满落幕。马背上的少年们勒马停蹄，相互致礼，随后各归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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