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晚,周京霓推着行李箱沿着路边走了许久,终于走到黑漆漆没有路灯的地方才觉得浑身冷,回头远望,没有熟悉的身影,周围的一切都不属于她,脑海中回荡沈逸那句“这就是你的家”,风却把她一次次吹回现实。
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觉得这座从小长大的城市有些陌生,曾经路人的一句浓厚北京腔都让她有归属感,如今看着匆忙来往的车辆,只有落寞。
还是有点儿不舍。
拐过路口的711便利店,他的电话打进来了,或许是在这几十分钟内冷静好了,发来几条消息问她在哪。
周京霓没回。
手机塞回包里,到重新掏出来打开相册这一步总共几秒。
这会儿仔细翻看才发现,以他名字备注的相册里只有寥寥一百多张照片,合影更是少得可怜。相识二十多年,她记录他最多的就是黑照,到后来不知不觉变成偷拍背影,连最后这些合照都是别人镜头记录的,基本他还不情愿面对镜头。翻看着,她有些心烦,关了相册打开朋友圈随便刷了下,看到俞白发的姜栀,搞怪又可爱,评论下面全是调侃他俩恩爱的话。她心中不由得有点闷,发呆了几秒。
有些事真禁不住细究。
明明他们还年轻,谈恋爱却没有用过情侣头像,没有为对方发过记录爱情的朋友圈。学生时代的最多见的热情原来已经离他们很远了,留给彼此的只剩平凡寡淡。
这么一想,好像这段感情是以暗恋结束的。
沈逸的电话再次进来,屏幕闪烁了半分钟才熄灭,没一会又弹出一条微信,依旧用哄人的话和她说话,可能觉得她还会回头。
周京霓觉得可笑。
也就几秒,她把他的联系方式全开了免打扰,叫好出租车,找到超市买了包烟。
其实从打算提这些事到今天,她没做任何准备,订酒店不过是想逃避的幌子,也没有预想过离开时的场面,即便无数次在心中演练如何和平分开,还是猝不及防的以吵架结束了这段虚假的美好。这段时间,她常想,他固执地想要留住她,却以为还可以用一颗糖就骗走她。
车子行驶的很慢,她的头靠在玻璃窗上,眼睛随着晃过的灯光闪烁,好像在与这座城市做道别。
司机问:“姑娘你到底去哪?”
“嗯......您带我随便转转就好,再去酒店,我等下付双倍价格。”周京霓垂下眼睑,声音像摇摇欲坠的枯叶,慢慢落进尘埃。
司机哎唷一声,以为她是外地人,劝说道:“北京这个点儿没什么好逛的,不如早点回去歇着。”
“......去光明胡同吧。”
车穿梭过大街小巷,稀疏的灯光与枯枝,月色迷津,她在文津街下了车步行走进胡同。远远看着,想起记忆中盛夏葱绿的国槐,眼前晃过一个场景,一个嘴里咬冰棍,穿着校服的滑板少年从身边疾驰而过,脸上昂着意气扬扬的笑回头看后面紧跟着骑自行车少女,他们很快消失在远方的黑暗中,只留一下片荡漾回响的欢声笑语。
大门似乎重新刷了层漆,焕然一新。
这里早已不再是外婆家,她也不知道在等待什么,迟迟没走。周京霓好奇这里的新房主到底是谁,后院的柿子树还在吗。房子长久不住人是要坏的,她有些担心,却不知道自己在这杞人忧天个什么劲。
周京霓靠在树下,点了根烟,烟雾徐徐笼罩她的脸。
夜里很安静,无一路人,她一发呆就是二十分钟,在推行李箱要走那一刻,胡同前方忽然亮起刺眼的灯光,她脚步一顿,回头看见那台黑车缓缓驶进来停在那扇门前,没一会车上下来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可惜迎着光看不清。只见对方敲开了门,并没有进去,交了个什么东西就走了。
原来里面已经住人了。
她转回头,大步离开。
既然看到了,她的心也该放下了,不要再惦念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
这次周京霓没有像以前一样赌气地拉黑删除,就留他在列表里任由发消息,她不看不回,他便终于在某一天后不发了。
有时候她觉得他们分开的原因只有一个,可细细追究又有很多,比如他们性格太像了,火烧眉毛了也表面无动于衷。
看起来好像在较劲,逼对方先退步,实际是憋在心里。
最烦心的那几天,周京霓做什么事都有点力不从心,偏偏仁丰有批重要的外国客户在北京中转时突发奇想留下玩两天。这本不关她的事,邵淙也没开口提,奈何alex的飞机延误了,还联系不上接机司机,以至于她在傍晚收到求助电话,忙不迭地穿衣服打车跑去机场。
“回头请你吃饭。”alex感激道。
“让你老板给我加薪。”周京霓嘴上毫不客气,直呼大名,“你和邵淙天天让我干不给钱的活。”
alex连连说好。
挂了电话,周京霓找到接机口守着,百无聊赖之际刷起微博。
她和沈逸还互关着,只是他自从工作后就把动态全部隐藏了,仅剩几条全是转发,头像变成一个风景照。
周京霓往下滑了滑。
最新一条是上个月他转发了个博主的文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人臣者,当兴邦立国,守卫疆土,阴谋诡计的剑锋永远不要指向百姓,他们并不是举托你仕途的棋子和青云之巅的垫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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