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兄弟两人摊牌之后,神策令搜集讯息的人再有相关消息,就不再避讳对方,所以化身阿敕的宗策与宝琢在哪里有什么样的相处,他知道的一清二楚。至少他们在遇刺那夜于屋顶谈天的消息,他是知悉的。可能因此带给他危机感,他渐渐不再执着于将宝琢传去长安殿,而是亲自来到宝琢身边,陪她做一些娱乐休闲的活动,又或者什么也不说,只是小憩。难得的放松下来。连知道真相的医正都说,办公松弛有度对二殿下的健康状况会更好。宝琢捧过冷饮的透着冰丝丝的气,她笑嘻嘻地拿去贴宗政的脸,宗政猝不及防被冰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一缩,旋即意识到什么,威严十足的用眼睛瞪她。“在想羌兰公主入宫的事是不是已经定下来了……陛下别躲呀,不能帮我暖暖手吗?”她乐此不疲地追着人玩冷贴,越见皇帝不乐意越要玩,然后被一把攥住了手,“陛下耍赖皮!”她还是知道分寸的,知道皇帝都要在下人面前维持帝王的威严,所以将宫人遣走后才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因此宗政虽然有些不适应,倒也任她玩了一小会儿。宝琢抽回手,贴到自己脸上,冰凉凉的感觉让她眯眼享受地“嘶”了一声。“夏天就应该这样凉丝丝的才舒服,陛下不懂得享受。”宗政不为所动,又尝了一口绿豆汤,才回她道:“这事是定了,具体哪一日还要再议。”政治相关的话题,他不会聊太多。宝琢自然是知道的,横竖她也只是想确认这则信息,因此没有问为什么要突然与羌兰和亲,最差的情况大概是为了率先联合羌兰对付乌戎。她虽然在乌戎人的壳子里,可对它没有任何归属感,再加上大公主三番连次冲她下手,更不想插手了。她管自己的事还来不及呢,管她们干吗?倘若她的秘密被曝光,那群人才真的是要哭吧。她促狭地问:“那陛下是预备着把她给谁呢,归您还是归他?”“暂且放着吧。”他漫不经心地道,“纳进来就罢了,若入不了眼,不过是宫里多一碗饭食,不缺这点银子。”渣,真渣!典型的只管娶,不管娃,要是讨不了他喜欢,女人一生的幸福就葬送在这里了。但是皇帝的态度忽而给了她一个信号,她假装不在意地随口一问:“我不怎么喜欢她,不见她可以吗?”“你见过她?”“嗯,小时候一起玩过,还吵了一架,这人挺讨厌的,一见我就像点了火药线,整个人都炸起来了。不管她现在变得多么温善贤良,我觉得我们俩大概八字不合,还是不要见了。免得把你的后宫都炸了。”宗政忍了一会儿笑,到底还是勾起唇来:“把后宫都炸了?这才是你的目的吧。”“去去去,我可是温柔的很,且又不吃你的醋,炸后宫干吗?”她轻搡了他一把,表示不满。宗政却没想到这一桩,他只是从上回她请求出宫的事看出来,她不喜欢被拘束在同一个地方如笼中鸟,因而以为她想推翻了围墙。听她如此说,反倒生出些许不高兴的情绪,她不在意后宫多少女人,可见心思全不在他身上。但他素来稳重自持,何苦这股情绪只是淡淡的,稍一遮掩就罢了,并没有让她发现。他只道:“你不喜欢她,不去单独见也无妨,但许多仪式场合终会碰面,躲是躲不过的。”幻想破灭,宝琢心里微堵,又端起了梅花酒。酸、甜、辛、涩的甜酒味在口中荡开,帮她把愁苦的情绪掩饰起来。她嘴巴嗫嚅了片刻,忍不住还是把心里一直在犹豫的问题,问出了口:“陛下,倘若我并非是乌戎的小公主,而是其他随便什么身份的人,您会责怪我的欺骗吗?”他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有片刻的凝滞,随后道:“我从不做这样的假设。”宝琢想了许多种答案,责怪的不责怪的,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不过仔细一想倒是很符合他的性格,这位是干实事的皇帝,让他天马行空去想这些问题,确实是难为人。可是她非常想要一个假设性的回答,至少这能给她一个方向感。所以……她应该尝试问一问另一位陛下?于是急切想知道答案的她,大胆且不怕死的对对方说:“我也觉得要陛下回答这个问题是强人所难,要不,您叫另外一位出来试试?”这句话出口的一瞬间,她已经在心里连环抽了自己十八下,叫你作妖!叫你作死!但同时又破罐子破摔的认为,问都问了一定要得逞!于是就以非常期待的目光看着宗政,希望对方能点头。宗政无语地回看她。于他而言,比起被冒犯的感觉,他倒更像是身临其境感受了一场闹剧,令人啼笑皆非。双魂同体的说法本就是假的,欺瞒她罢了,眼下她果真兴致勃勃地要求他演示把另一个魂魄放出来。陛下他表示呵呵,朕真的做不到。于是他只能轻咳一声,站起来大义凛然的说:“朕还有奏章未能处理,待晚间有空再说。”然后不管她的表态,急匆匆的走了。宝琢:“……”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有这么难?!幸好到了晚上,皇帝真的又来了,这回换了个人……换了个魂,举止一派潇洒,才走到门口就掸了掸衣袍,干脆地开口道:“说吧,他说你有事问我,什么事?”宝琢倒是好奇了,两位陛下明显不能记忆共享,这个“他说”,究竟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对着镜子说,还是写在纸上交流?“陛下你们相处得好和谐。”她不经意地发出感慨。他往里走了两步,大手搭到她肩膀上把人一揽,往里带着走。似笑非笑地道:“就问这个?看来你以前和另外一个你处得不好。”“确实不好,见天打架,最后她想不开,白白便宜了我。”她随口胡扯,然后把白天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哦,如此。”他拉着她坐下来,自己把腿一盘,支着脑袋,看似随意地盯着她问:“你怎么会做这个假设,出了什么事?”宝琢被他盯得很不自在,下意识地往两边看去,就是不想与他对视。宗策笑了,伸手把她的脸一正,敏锐至极,“问我又想瞒我?”说不了两句就快速被揭穿,宝琢很想滚地耍无赖,装作没问过的样子。现实也差不远了,她眨巴着眼,冲他放电:“陛下就说嘛,陛下看起来好像挺喜欢我?宫里也都说陛下对我盛宠,可是我又总担心是因为我身份的缘故。陛下不会是因为我是乌戎的小公主所以才对我好吧?”她一边撒娇一边用狐疑的眼神去看对方。“疑神疑鬼,要是喜欢你的身份,何不去宠你姐姐。”他笑瞥她一眼,想起这假设,又厌恶地皱了下眉,经她这么一打岔,倒也不排斥回答她的问题,只当是女人的多愁善感。他道:“我们是喜欢你的性子,和你是谁无关。你的身份是什么都不妨事。”宝琢听了登时一喜。“不过,你要先是乌戎小公主的身份,之后再说自己是另一个身份,这就是欺瞒了,另当别论。”话说完,他自己倒是先笑了一笑,“这等假设不成立,不说也罢。”她立时从天堂掉到了地狱。想起那夜和阿敕在屋顶上的对话,他亦是如此,宁愿她把秘密藏着不说,也不希望她欺骗他。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最要不得的是谎言,更何况是一个天大的谎言。她叹了口气,自己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不是他们喜欢她,就能包容她的一切,这样的好事在童话故事里都未必会有。一连许多天,她都有些恹恹的。皇帝只当她是苦夏,倒让六局送来了好些冰块,又让御厨做了冰饮,每天控制食量不许她贪多,这份时不时的顾念把后宫其他人羡慕得和什么似的,只盼着羌兰公主快来,好杀杀她的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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