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一回来他就钻到房间给她发短信,写到现在一条都没发出去,这几天都是这样写了删,删了写,反反复复,总觉得自己在讲废话,又忍不住继续写,再继续删。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一个字一个字去写短信,真的,他从来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尤其是在这种婆婆妈妈的小事上。但是,忙完了一切,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那恼人的小身影就从角落里跑出来,在他眼前跳啊跳,偏偏他一伸手抓到的只是空气。原先说好周末见的,因为他忙于开地下钱庄而搁浅,那小丫头居然什么也不说,只字片语都不回,这教他多多少少有些气恼。小丫头就是小丫头,校园生活里多的是好玩的新鲜的,又怎么会时刻记着他呢。想着把手机往床边一丢,闭上眼睛休息,片刻后又霍然睁开眼睛,重新拽起手机,该死的,心里就是放心不下。半夜,寝室里电话铃响个不停,都是睡意正浓的时候没人愿意跑下来,何尤笛拉住被子蒙住头,到最后实在受不了了,索性下床拖上拖鞋,啪啪跑过去接。“找谁呀?”电话里先是一静,然后有个十分好听的男声,“我找钟未昔。”“未昔呀?”何尤笛气呼呼的声音马上软下来,瞥一眼空空的上铺,警惕地问,“你是谁?”昨晚两个人睡一起,她听到未昔头一次向她敞开心事,未昔有个哥哥,就是上次来学校找未昔的男人,误会了未昔夜不归宿是在外面乱交朋友,所以她得问明白,如果是未昔哥哥她就说未昔去上厕所了。那人又不说话,过了十几秒低声问,“你是何尤笛?”何尤笛精神一震,忙捂住话筒,“你是我哥的……”“嗯,我是肖鹰的大哥。”何尤笛松了口气,更加压低声音,“未昔没跟你在一起吗?她不在。”“不在?”“早上她说去爬山,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以为她去找你了,怎么你们……”何尤笛话还没说完,那头就传来“嘟嘟”声。该死的,钟未昔到底去了哪儿?被姓佟的掳了过去吗?黑司曜迅速穿上外套,拉开门快步出去,刚好碰上要来问事的肖鹰。见大哥黑着脸从屋子出来,肖鹰闹了个一头雾水,正想问,却见大哥直奔后面的停车位,忙跟上去,“大哥这么晚了去哪儿?”“这附近哪儿有山?”黑司曜突然就问。大哥问这个做什么?肖鹰愣了一下,“我知道,我带您去。”黑司曜停了几秒,迅速拉开车门坐进去。一听到有车响,齐立非和洪尘跑了出来,黑司曜降下车窗交待了他们几句,最后说,“不许贸然行动,等我回来。”齐立非和洪尘点点头。不知道大哥要去干什么,但时间不多了,离与卖家约好的时间不到两个小时,得抓紧时间。肖鹰踩下油门,开车火速出发。正文露营车内透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黑司曜拨着钟未昔的电话,一直是关机,在脑海里想了无数遍,怎么想怎么觉得她出了事。一个小丫头,平常都弱不禁风,怎么能去爬什么山。尤其刚刚肖鹰还跟他介绍,青州方圆几十里只有一座山,悬崖峭壁,极陡,平常很少有人愿意去攀登,从而更加印证了心里一股不祥的预感。累钟未昔,你千万不要有事。其实,钟未昔一早出发没去爬山,她根本不知道山在哪个方向,索性背着书包一个人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越逛越难受,越逛越心痛,入目好象除了情况还是情侣,女孩偎在男孩怀里红着脸小声说着什么,男孩的眼睛里全是深情,手拉着手,你一口奶茶,我一口奶茶,满脸幸福。这就是交往吗?那么甜,令人羡慕,好象他们眼中只有彼此。钟未昔红着眼眶埋下小脸,低头向前走,走走逛逛,逛逛走走,不知不觉倒把青州的一些免费的名胜古迹逛了个遍,等到跑累了坐下来休息,怎么也想不起刚刚逛了哪些地方,心里只留下空寂的苦涩。吃了一碗面,付钱的时候发现零用钱不多了,怎么算不够撑到月底,爸爸给的钱她之前算过一个月的花销没有问题,只是由于前天参加付甘颦的生日派对花在了买礼物和后来打的去医院的费用上,一下子让钱包吃紧。闷背着书包从面馆里出来,路过一个不起眼的小街,电线杆上有条广告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有家理财公司招文员,月薪两千,包吃住,最后还加了特别的一点,在校女大学生优先。这一点对她极有诱惑,既可以不用耽误上课,又可以赚点生活费,一举两得,想想把广告撕了下来,照着上面的电话掏手机,这才发现没电了,于是公用电话打。电话打通后是个热情的女人接的,说要先面试再录用,钟未昔于是问好地址赶过去。长这么大第一次打工,心里忐忑,到了目的地才稍微放下心来,既不是什么骗子也不是什么古怪的小地方,公司很气派,在一幢写字楼第十六楼。面试出来,她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人事部的经理说不出意外她后天可以来上班,具体的等明天电话通知。心情终于好了很多,一想到那个人的名字心仍是痛,想哭。想不下去,把脸整个埋到小手心里,泪水冲了出来,心口的地方疼的厉害。为了让自己不那么难过,她决定去爬山,体会一下那种不懈努力后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哥哥上大学后有一次回来,曾经向她描绘过爬山的画面,那时候她就在心里羡慕,也想去爬一回山,只可惜从小长到大的小城处于平原地区,别说山了,一个小山丘都看不见。一路打听,到了目的地才惊觉这山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从下面看上去象一面一眼看不到头的陡墙,气势逼人。根本不像哥哥描述的那样是个风景区,有成群成群的人在林荫深入沿着石阶小道爬山。山脚下竖着牌子,名叫旗山。真的像一面旗一样可望而不可及,根本找不到落脚点,更不要说去征服了。不禁有些沮丧,兴致也落了下来,坐在山下大石头下休息,口好渴,听到耳边有水声,顺着声音绕过山脚一大圈跑过去找到一条潺潺的小泉。捧起水,眼前的水光中倒映出一左一右两张脸,一个是他,一个是付甘颦,他们笑得好开心,压下去的悲伤又涌上来,脑子里反复交错着这两个人的名字,胸口疼得快要裂开,眼泪就从破碎的心里淌出来,汹涌、残喘。手掌里的水变得冰寒刺骨,把哭泣的小脸埋进去,那凉意远不及心痛来得绝望。他为什么一直不给她打电话?只肯发短信,她在他心里是不是仅仅是妹妹?如果是妹妹,那他为什么要碰她?他给了她一个梦,让她看到希望,为什么又将她推到这样的痛苦境地?太阳西下,不远处有说话声和笑声,抬起泪眼看过去身后大约五六十米的地方聚了好多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三三两两的人在搭帐蓬,几个人捡枯树枝,还有人在生火做饭,袅袅炊烟缓缓上升,好不热闹。一张张稚嫩的年轻脸庞,看上去应该是哪个大学社团举行的露营活动。闻着食物香味,她肚子更饿了,想想也该回去了,可又不想回去,回去后面对室友,面对付甘颦那空了几天的床位,心酸又不可抑制。蹲着哭了好久,站起来眼前一花,脚下一踉跄,踩上一块圆滑的石头,就这样直直摔倒,失去知觉。“人怎么还不醒啊……”“要不我们送医院吧?出了人命可不好。”“我们好歹也是学医的,这一点小磕小病的还看不好?”“这可说不准,我们是学医没错,可你别忘了这脑袋摔了不仅是外伤的事,说不定还有内伤,脑震荡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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