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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圆顿了顿，迈步走到他对面，一屁股坐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虎阳真人对待她的态度，有些过于随便了。好歹她也是一观掌门，就算比不上他们这种高门大户，但也不应该被当作弟子一般，呼来喝去。“木槿对你说了什么？”虎阳真人看着她，语气威严。沈圆心中咯噔一下，旋即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年纪大点的，底蕴深厚点的，知道木槿的名字应该不奇怪。“没说什么。”她斟酌片刻，隐瞒了自己与木槿是亲生母女的事实。“你不觉得奇怪吗？你的脸，跟她的，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虎阳真人还是那个姿势，那个语调，只是眼神却陡然变得锐利，仿佛看穿了沈圆心底的想法。沈圆愣了愣，沉默了下来。“血液里的一些东西果然抹不去，你与当年的她一般，满嘴谎言。”虎阳真人眼神复杂，伸手拿了扇八卦镜出来，推到沈圆面前。“这扇八卦镜，封存了她的一部分记忆，下次见到她的时候，你将此八卦镜照到她身上，能让她暂时陷入混乱，之后怎么做，你自己清楚。”沈圆冷冷地看着他，没去接那扇八卦镜。“不好意思，我什么都不清楚。木槿的事，我不打算再插手，虎阳真人若是与她有什么陈年旧怨，可自行解决。”虎阳真人听了她的话后，皱紧了眉头，语气不善：“你是她的亲生女儿，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能让她放松警惕的，只有你一人。自从她走上歧路后，实力暴涨，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你是道门中人，除魔卫道是本职，这件事，除了你以外，没人能做。”“我不做。”沈圆面无表情。“若她打算将道门中人除尽，你依旧不做吗？”虎阳真人语气深沉，看向沈圆的目光透着失望。“我只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别的人，自求多福吧。”沈圆站起身，往外走去。“道门死敌巫族圣女的女儿，有资格继续担任一观掌门吗？这个问题，我会于近期向道教协会的人提出质疑。”看都没看沈圆一眼，虎阳真人将八卦镜收起，端起桌上的水抿了一口。沈圆转过头，冷眼看着他，“你现在是在威胁我？”不当掌门对于沈圆来说是没事，但没了合适的栖身之地后，从沈无为到许愿，甚至焱和许凛，都只能跟着她流浪。在噬的势力虎视眈眈的现下，这种结果，不是她愿意看到的。“不是威胁，是事实，你身体内的确留着木槿的一半血液，且毫发无损地从她手上逃脱过，说你与她没有勾结，谁会相信？若你利用此项优势，将她拿下，便能证明你无愧于现在的身份。”虎阳真人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沈圆突然笑了，语气讽刺：“虎阳真人如此记恨木槿，不知是与她有一段怎么样的陈年往事？被打得落花流水？还是被杀了全家？”虎阳真人偏开视线，看着房间中央的祖师爷，轻声道：“没什么，跟她生了个孩子而已。”沈圆猛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孩子？哪个孩子？”“除了你，还能有谁？”虎阳真人说这话时的语气就如喝水吃饭一般平淡，仿佛刚才提出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去杀她亲生母亲的，不是他，而是别人。世界观于一瞬间崩塌，沈圆连退三步，一直到后背抵着冷硬的门板，身体才放松下来。“父不父，母不母，真可笑。”看着她濒临崩溃的模样，虎阳真人顿了顿，缓缓道：“你无法选择你的父母，但你能选择你的行事方式。既然你最终还是入了道门，说明你心性善良，只是年纪毕竟还小，容易受到诱惑”“有人对我说，巫族上任族长倒行逆施，被道门中人及时发现这件事，跟你有关吗？”沈圆静静地看着虎阳真人，突然开口问道。对方说得对，她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所以没必要因为他们的过错伤害自己。虎阳真人略显诧异，像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想了想，觉得这件事告诉她也无妨。“巫族上任族长叫木奎，他原本是个正直善良的人，但在妻子受伤去世后，性情大变，一心只想复活妻子。复活一事，有违天道，乃倒行逆施之举，当时作为他女婿的我，在发现之后，找来道门的人，阻止了他的行动。”沈圆眯起双眼，“他呢？”“死了。”顿了顿，虎阳真人的眼底闪过一抹遗憾，“他是一个天才，差一点就将自己妻子成功复活，因此在失败后，得到的反噬也十分剧烈。”闭了闭眼皮，沈圆的声音极冷，“大义灭亲，你倒是高尚至极。”然而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换作是她，也不可能原谅虎阳真人，更何况亲身经历这一切的木槿。难怪木槿会那样厌恶她。或者说，厌恶她身上的那身道袍，以及体内流淌着的虎阳真人的血液。虎阳真人看着她，眼神清澈，“你会眼睁睁地看着生灵涂炭吗？在你有能力阻止此事的前提下。”沈圆心头一颤，偏过头去，“一码事归一码事。”“木奎的复活之计需要抹杀掉上千生灵，并且由于他的手段诡秘，就算成功了，也不会受到天道惩罚，若当时你处于我的位置上，你会怎么做？”纵然看出了她心中的抗拒，虎阳真人依旧不紧不慢地问道。垂在袖中的双手缓缓收紧，沈圆思绪混乱，说不出一个字。许凛曾经对她说过“大局为重”这句话，当时她用火车撞一人与撞五人的故事反驳了回去。然而现在，这个故事却说服不了她。一边是一意孤行的家人，一边是上千无辜生命，非此即彼，不存在第三种解决办法，她会怎么做？若是回答不出也就罢了。但可怕的是，她第一反应竟然是大义灭亲。后背一凉，她猛地清醒过来，沉声道：“不论如何，我不会对自己的爱人隐瞒自己的所有想法，尤其是与爱人有关的打算。”虎阳真人沉默了下来。“木槿重情重义，我曾与她讨论过阻止木奎的事情，但她不忍伤害木奎，次次与我不欢而散，当时她正在怀孕，因为这件事，气得动了几次胎气她一生完孩子，我就将此事告知了她。”竟然是为了她才隐瞒下来的么？沈圆心中一片苦涩，这滋味，她着实难以诉说。然而虎阳真人似乎打开了话匣子，接着道：“那天晚上，我们爆发了在一起以来最大的一次争吵，甚至动了手。离开时，她将孩子带走，我被打伤，动弹不得，所以没有追上去。”“你与她长得着实相像，我并无将你认回的打算，但此事紧急，所以我找上你，将过往和盘托出，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的肩上扛着道门兴亡的重责。”沈圆的身形摇摇欲坠，扯了扯嘴角。“你可知噬的事情？”虎阳真人愣了愣，片刻后，“嗯”了一声。“我们也在一直关注他的动态。”“我才18岁，刚成年，懵懵懂懂从乡下来到城市上大学。抛开这层普通人身份，换作在道门之中，我也只是刚能出门历练的年纪。为什么天地之间阴阳调和的事情落在我身上，道门兴亡也落在我身上？”沈圆慢慢敛去脸上的表情，将手放在门把上，语气里的坚决毋庸置疑。“八卦镜，我不会拿。这件事，我看心情管。”说完，她推门离去，背影决绝。虎阳真人定定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垂眸时眉头紧锁，似有万般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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