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了一派之尊,受万人景仰却终未得道。他一生求道,度人无数却度不了自己。为什么。他常问自己为什么。这一刻终于有了答案。景澈粗砺的拇指轻轻揩去苏婵脸上的血泪,唯恐指腹上硬厚的茧划伤她娇嫩的脸。苏婵,公元前一百五十六年,那一剑之债今日我终于还清了。夜色隐退,五彩霞光由遥远的天际丝丝洒落,穿过缭绕的雾气与万年古树的层层枝叶,平铺在青城山一带广袤肥沃的土地上。这样一个吸天地之灵气汲日月之精华的圣域,即使是再不起眼的一只小虫子都有可能拥有几百年的道行。是以,纵使再怎么缺心眼儿,数万年的漫长光阴也足够苏婵开蒙神识了。苏婵这个清新脱俗的闺名还是净空那厮给她取得,就在昨天,她还只有净心这个法号。嗯,别问她为什么也是净字辈,说的好像净空能做主似的。“净空净空,你又要下山吗?”苏婵嗖的一下从草丛里蹿出来,嗷呜一口咬住净空的道袍,友好地问候山中老友。净空忍无可忍,低头冲这货怒吼:“怎么哪里都有你!”真是阴魂不散!自从这货有了神识,他就没过一天安生日子,修道修得鸡飞狗跳,念什么经问什么道,他就一活脱脱的杂役。这不,刚打扫完撒一地的墨汁,毫毛零落的湖笔,还有满室的小纸团。单是一本被撕得只剩几页的古籍善本,他黏了整整两日!苏婵更怒,“臭道士,你无缘无故发什么疯病!修道首修心,你脾气这么差,修的是个什么道!”“你、你你……”净空本是个笨嘴拙舌的,更不善同女子吵嘴,直气得发上指冠,眼如铜铃。这货骂完机灵地立刻又张嘴咬住他裤腿,净空气急败坏地一通拉扯竟不得解脱,一发狠便要挥了拂尘打下去,然动了动手腕,终究不忍心。毕竟这雾妖刚学会化形,且所化之状大都不伦不类,大抵天上那云彩偶时变幻而成,也比她更具象些。今儿倒是依样画葫芦,聚形成狗儿模样,颈上还结了个铃铛。想着她初时兴冲冲跑来炫耀的情景,净空便只摇头劝自己,“罢了,罢了。”见她仍不依不饶,便蹲下来摸摸她的头,“我去山下采买些笔墨,来时给你带蜜饯儿可好?”“蜜饯儿?哇,我要吃蜜饯儿!净空你最好了!”苏婵一声欢呼,什么不愉快都抛诸脑后了。初夏时节的山峦郁郁葱葱,晨起的风穿过她一身半透明的白,拂动漫山遍野的翠色,卷起一阵阵鸟兽虫鸣。净空深深叹了口气,念及这小妖性子顽劣,走前少不得多交代几句。“苏婵,你根基不稳,切莫贪玩儿踏出青城山。还有,不许撕我房里的经书,不然没有蜜饯儿吃。”苏婵奴颜婢膝地连连称是。及至傍晚净空未归,苏婵有些不乐意了。肚子饿得嗷嗷叫,奈何净空的小厨房里能聊以充饥的食物都被她扫荡完了,如今早已空无一物。山脚下几户农家炊烟袅袅升起,饭菜飘香,夹杂着陈年花酿的清冽酒香。苏婵顿时觉得自己就要饿死了。几番徘徊,抵挡不住美食诱惑的她决定不听净空的话,下山偷点儿吃食。未曾想遭了大劫。后来辗转尘世的两千三百年里,她无数次的懊悔当初。然而,也只能叹一句,无妄之灾。当真是无妄之灾!山阴小路的尽头有一家避世医馆,那老头儿言行无状且性情古怪,却与净空略有几分交情,半个月前还送了净空两叉烤鱼。净空不食荤腥,这鱼自然是进了苏婵的肚子。老头儿烤鱼的手艺堪称一绝,她惦记那美味很久了。却在路上遇见一白袍道人。那小道受了重伤,以剑作拐勉强支撑着身体,一手捂着腰腹处汩汩而流的鲜血,踉踉跄跄前行。倏然,小道脚步一顿,似是有所察觉,低喝了一嗓子:“何人在此鬼鬼祟祟?出来!”他如今虽然身体虚弱,但威压仍在,震慑寻常妖物绰绰有余。奈何苏婵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妖,不知天高地厚,闻言蹦蹦跳跳地蹿到了他面前,一跃将他扑倒在地,欢快地摇着尾巴。小道本已是强弩之末,这猝不及防地一摔更是几近昏厥。他努力抬起沉重的眼帘,入目是一双雪白的,狗前蹄。“好香呀!为什么你的血闻起来比烤鱼还香!”苏婵拱着鼻子紧贴他衣襟到处乱嗅,最后停留在那剑伤处,口水止不住地流,却生生忍住没去舔。净空不准她沾染血腥,恐她妖性难抑,走了邪路。她虽顽劣,却知轻重。小道费力地抬手将踩他身上四处溜达的蠢狗拽了下去,屏息凝神片刻,方看清这货真身,“你是雾妖?何故作狗状?”这小妖没甚么道行,更无邪气,且周身隐有金光,想来是有缘法修得正道。苏婵锲而不舍地爬到小道胸口上蹲坐下来,歪头道:“化人形太难了,不过本座倒也不是不会,你要看吗?那好吧。”小道:“……”他说什么了吗?谁要看她耍大刀,他就要撑不住了好吗!可他现在浑身上下半分力气都没有了,根本无法动弹。一晃神儿的功夫,小道身上骤然多了一个人的重量。那小妖已化作豆蔻少女,双手撑着下巴趴卧在他身上。柔滑的如缎墨发顺着她瘦削单薄的肩缓缓垂落,铺在他沾满血污的道袍上。粉雕玉琢的小脸儿嫩得能掐出水来,饱满的唇瓣仿佛鲜嫩多汁的樱珠,眸如秋水眉如画,蝶翼般的睫羽俏皮地飞快眨动。她笑得分外得意,“怎么样,厉害吧?”小道枕着一地葱翠,鼻间萦绕着淡淡的青草香。她的身后是一弯小溪,淙淙流水轻柔舒缓,更显这一方天地静谧无声。微风缠绕着她的发,几缕拂过他的脸颊,就着那丝丝痒意,他闻到她发梢清冽的香气。这一幕似乎透着几分旖旎艳色,小道面露尴尬,眸光轻移不敢乱看,却不经意间瞥见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小道眼皮一跳,回望过来便发现她精巧的锁骨以下布满了厚密的茸毛,且并无性别特征。这化形之技还真是……精妙绝伦。那点不自在便烟消云散了,小道问:“你可知这附近有一位隐世名医?”他嗓音沙哑低弱,气若游丝,只是强撑着没有昏过去罢了。苏婵观他眉庭隐有青黑之气,便知他中了妖毒。“你来错地方了。那老头儿会医术不假,但从不治病救人,死在他门前的人都被埋到桃树下做花肥啦。”“总要试试的。”小道不甚在意,“能劳烦你扶我过去么?”苏婵并不觉得这小道于怪老头儿会是例外。她垂眸细细打量,他身形颀长,白色道袍略有散乱,束发的仙鹤纹发带却洁白无尘。剑眉入鬓,朗目藏锐,三分凌厉七分雅致。她想,这样美如冠玉的小道士用来作花肥实在可惜。于是,苏婵决定,“我帮你把毒吸出来吧!”小道不觉得她懂医术,颇有些无奈,“你如何……”唇上倏尔一热,将他未说完的话抵在喉间。那小妖瞪着水光潋滟的杏眼,每一寸眸光都写满了无知。偏她热忱的很,努力地吮吸他口腔里的空气,小道觉得自己眩晕得更厉害了。他想推开她,可身体完全不受支配,更无法言语。体内妖毒已入脏腑,而他此刻元神涣散,意志薄弱,邪气不断地侵占他的神识。他很清楚,那妖王意不在取他性命。他更清楚,以己身修为若沦为妖物傀儡,必为苍生之祸。他抬眸望进小妖黑得过分纯粹的瞳孔里,以意念催动内丹缓缓渡出。“什么……什么东西?”苏婵冷不防吞了个金芒万丈的珠子,体内骤然迸发出骇人的热量,烧得她浑身通红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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