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拿出来给我吧。”凌妙妙摇头瞪着他,视死如归。慕声沉默半晌,垂眸望着她,虚点两下她的胸口,漆黑眼底似含有冷冽的笑意:“你以为放在这里,我就不敢吗?”话音刚落,他欺进一步,骤然吻上她的唇,辗转反侧,左手将她双手制在背后,旋即趁她不备,右手将她袄子的系带抽开,钻了进去。“嗯……”她剧烈挣扎起来。他稍微离开,声音微哑,似乎在忍耐的边缘警告:“不想让我碰到,就别乱动。”凌妙妙审时度势地不动了,他吻完,那张薄薄的纸笺也捏在了他手里。他不着急展开,而是先帮她把袄子系好,毛毛领子抽了出来,拍平,衬着她通红的小脸,若不是她满眼愠怒地瞪着他,他还想再顺势摸摸她的脸。这一下得逞,消去了他大半怒火,眼中的愉悦盖都盖不住。他神情轻松地展开信笺看,上面横七竖八的墨迹下面,有一行潦草的字:“瑶儿:已得脱身之法,十日后无方镇‘花折’酒楼汇合。照顾好自己。”他翘起的睫毛微颤,面上讥诮:“还算有点能耐。”“你别把它扔了。”凌妙凑过来看,他手一抽,轻巧地避过了她,没让她看见一个字,将信笺揣进了自己怀里。“我为什么要把它扔了?”慕声望着她的双眼,刻意道,“柳公子说了,回来便要和阿姐成婚。”“……”酒肆灯光亮着,一楼大厅仍有满满的人,小二穿梭其中,正在往外提水,看见了他们,特意过来打了招呼。“对了,凌姑娘,”他眉眼弯弯,“那本书看完了么?”凌妙妙怔了片刻:“书……”慕声半挡在她面前,少年的面容鲜活,而笑容疏离:“我们先上去了。”“噢……”小二挠挠头,疑惑地看着那女孩被他紧紧牵着上楼。凌妙妙回了房间,径自翻箱倒柜,最终在桌子下面捡起了那本没看完的小说,“呼”地吹了一下上面的灰,转身便要下楼。“你去哪?”他挡在她面前。凌妙妙仰头:“还书。”“我帮你还。”“……”凌妙妙看他半晌,似乎是忍了又忍,将书扔给他,扭身掀起帐子,气鼓鼓地躺到了床上。少年捏着书下楼,老旧木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他走着,忽然想到什么,慢慢拿起书,翻到最后一页,一目十行地扫了一眼结局。凌妙妙清醒的时候讲过,故事是公子爱上他的先生,不择手段,强取豪夺,逼得先生两度自杀,后来,二人竟还强行在一起了。昏黄的灯摇曳亮在他头顶,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他微微抿着唇。书的最后一回,先生不堪忍受他的占有欲,第三次自杀,想吓唬一下公子,没想到真的死了。公子遭遇重创,吐血而尽,死前绝望地笑道:“强扭的瓜终究不甜。”少年“啪”地合上书,润泽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慌乱的愠怒。他捏紧手指,忍着自己想炸火花点了的冲动。好在她没看完。“慕公子来还书?”小二一天到晚都笑吟吟的,抬起汗巾擦擦脸,接过了书,放在了一楼的木架子上,接着走回来擦桌子。慕声立在一旁,声音很低:“你那位相好,最近有传来宫里的消息么?”“宫里……您是想问柳驸马?”“嗯。”“我听说,柳驸马日日悉心照料,帝姬的疯病已大好了。”他点点头,不做他语。小二擦过了桌子,又好奇地问:“慕公子的婚事筹备的如何了?”“快了。”他愣了一下,竟然没太明白“快了”指的是什么意思,另起话头:“对了,慕公子,我听闻捉妖世家都傲得很,不与普通人家联姻,那凌姑娘想必很讨人喜欢吧。”他先前与凌妙妙打过两回交道,嘴甜又没架子,是个蛮可爱的女孩,不过若要想让捉妖世家公子着了迷一样上赶着娶,一切手续全部加急,倒是引人好奇。“她……”少年睫毛低垂,想了半晌,只吐出两个字,“很好。”“是我高攀。”凌妙妙怀着一肚子气躺在床上等,左等右等不见人来,桌上烛火摇摇晃晃,弥漫出细细的烟雾,在眼里渐渐模糊,竟然就这么睡着了。慕声回来的时候,发现帐子里的人连被子都没盖,和衣侧躺在床上,手放在枕边,睡得很沉。他伸出手,将她头上尖利的三只蝴蝶发钗卸下来搁在桌上,拉开被子给她盖上。不知为什么,书里的那句“强扭的瓜不甜”始终横亘在心里不去,扰得他心烦意乱。他决定今晚暂时放过她,不扰她了。“呼”地吹熄了烛火,屋里陷入黑暗,扑光而来的一只飞蛾,骤然间迷失方向,“砰”地撞在窗户上,随即发出一阵“啪啦啦”的扇翅声。“慕声……”她哼唧出声。他一怔,借着冷清的月光俯下身去看,她的眼睛还紧紧闭着,眉头已经蹙起来,含糊不清地咕哝道,“唉,你好烦。”“……”吹了蜡烛,也不知怎的惹到了她。他的指腹反复摩挲她绵软的脸,声音压得很低:“叫我什么?”她不吭声,手腕搭在额头上,似乎睡得迷迷糊糊,懒怠睁眼。他又用了几分力,惩罚地捏了捏:“嗯?”凌妙妙终于睁眼看他,黑色瞳仁在月色下极亮,满眼都是嫌弃:“烦人精。”“……”今晚是不能好好睡了。将她从床上捞起来,吻在她额头,旋即抱着她轻声道:“叫子期。”“……”他抱得更紧,耐心地重复:“叫子期。”凌妙妙骤然气笑了,瞪着他:“叫你爸爸好不好?”他沉默了两三秒,低眉吻她的脸:“你想也可以。”凌妙妙将他推开,气急败坏:“去你的吧。”翌日清晨,凌禄山的回信和嫁妆跋山涉水送到长安,随之而来的还有三个人——灰衣服的阿意和凌虞表叔表婶,据说是代表女方家来商谈婚事的。这顿饭吃得很尴尬,因为凌妙妙对眼前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毫无印象,只得挨着唯一熟悉的阿意,不住地低声询问:“他们做什么官的?”“家里几个孩子?”“孩子多大了?”阿意看家护院是把好手,在这种情形下却频频抹汗,坐立不安,结结巴巴道:“小姐,我不知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就是、就是个带路的……”凌妙妙恨铁不成钢地暗叹一声。凌禄山官居要职,脱不开身,又没什么兄弟姐妹,只得从亡妻那边点将,点了两个自告奋勇帮忙的,专程跑来考核准女婿。说是考核,却没半点考核的自觉,坐在饭桌上喜笑颜开,要多客气有多客气。慕瑶处事一直稳妥,慕声更是进退得宜,三言两语间,已经把她那位便宜表叔哄得不知今夕何夕了。这个世界,捉妖世家似乎地位超群,即使慕家只剩个空壳,徒有声名在外,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跟她一方官宦家庭不相上下,似乎嫁过去,反倒是她捡了便宜似的。慕瑶如实道:“家父家母已逝,妙妙嫁过来,没有长辈照拂,还请多担待。”表婶笑得灿烂如菊:“哎呀,没有公婆需要侍奉那最好了……”让表叔踩了一脚,急忙改了口:“哦,对不住,对不住,我的意思是,妙妙在家娇养惯了,只怕侍奉不好公婆,呵呵呵……”凌妙妙也跟着尴尬地笑了几声。慕瑶顿了顿,又谨慎道:“捉妖人常年在外漂泊,居无定所……”表婶又称赞道:“妙妙性子野,年龄又小,让她在外面多逛几年,就当玩了,我们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羡慕呢!”她扭过头亲切地看着慕声,似乎对这位俊俏的准姑爷怎么看怎么喜欢,“再说了,不是还有慕公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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