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下,男人扇得格外重。这冲力把夏谐的头直接掼在了地上,屋子没有铺地板,只有一层硬水泥。他半天没有再起来,渐渐地,月光照在后脑勺上,那里慢慢淌出了血。
其实他很幸运。
因为男人喝了酒,爱打人。打了人,也就容易放过人。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旦见了血光,似乎那意思多少要消减一点。
男人在棉花厂绞棉花时,见过有工人的整段手臂在机器里翻搅的画面。机器的声音不再是隆隆的轰响,而是磕磕绊绊的,每转一点角度,就要卡住,发出“格格格”的声音。机器外面则细细地喷射着血液与肉的混合液体。
看到夏谐像是昏死过去一般倒在地上,满地的血。男人脑海里突然就回忆起这棉花与胳膊的故事,于是裆下的肉好像也莫名其妙地服帖了。他抓住夏谐的头发把头拽到跟前,才发现这小子满脸血,一双眼睛还没闭上,冷冷望着他。
于是男人嗤了一声:“要说谢谢,知不知道?”
夏谐没出声。
男人拍了拍他的脸,又重复了一遍:“我是你爸爸,要听爸爸的话。”
夏谐抖着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着:“你……才不是……”他嘴里含着血,每张开一点缝隙,就有血水往下淌。月光升的更高了,照得他一张脸白森森的,非常可怖。
男人似乎也被这脸吓住了,然而更多地还是恼。他晃晃悠悠从夏谐身上站起来,接着酒劲用皮鞋尖朝夏谐腹部狠狠踢了一脚。
“……小畜生!”他啐了一口。
与他的骂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极为痛苦地惨叫。
不知什么时候,男人已经走了。他走的时候似乎很不满意,鼻孔里发出重重的“哼”的一声,那仿佛是在说: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夏谐照旧躺在脏兮兮的地板上。只不过身体已经变成了蜷缩的姿势。
身上的衣服皱皱的,但还牢牢穿在身上,地上的血已经干涸了,变成暗红色。
之前飘离他身体的灵魂与意识,又飘飘荡荡地降落下来了。但契合得好像不太稳固,以至于夏谐眼前昏昏然闪着许多眼花缭乱的光点。
关于爸爸的所有,他都不记得了。
然而此刻,那点在生命最初的记忆,却挣扎着浮现出来了。
他的爸爸抱着他,走在家门口那脏脏的楼梯上。
爸爸穿着老旧的蓝色的确良衬衫,和劣质的条纹西装裤,它们都是一样宽大得过分。爸爸没有系皮带,衬衫下摆在大腿处飘来荡去。
脚上踏着一双脏兮兮的旧皮鞋,款式很老旧。
爸爸一只手抱着他,另一只手提着和皮鞋一样旧的公文包。
爸爸的脸,夏谐看不清。他拼命仰起头,也只能看清爸爸下巴刚刮过胡子的一茬青色。
在很小的时候,自己好像十分娇气,是时常哭的。
爸爸为了哄自己,摸索出一个独特的秘诀。他抱着自己,从一楼的楼梯往上走,走到二楼,再走下来,老皮鞋踩在楼梯上,发出“叭叭”的声音。
就这样来来回回走着,走得不紧不慢,笃笃定定。爸爸的肩膀颠颠簸簸,自己也在这肩膀的颠簸里睡去了。
“谐谐,不要哭了哦。爸爸在这里。”
这声音在他耳边响了一瞬,就离他越来越远起来。直到最后,这稀薄的记忆被风席卷着,永远地消失在了他的脑海里。
夏谐把自己抱得更紧些,仿佛这样就可以强迫自己睡去。等明天太阳升起来,日子还能继续安然无恙地过下去。
可是他没有睡去。
就像在未来的十几年,当他拼命想要遗忘的时候,这段记忆就愈发清晰。
看来他是个生来便要受苦的命。
夜深人静,男人回房睡了,他走的时候并没有关门,于是在夏谐屋子里可以听见他大作的鼾声。
过了一会,夏谐觉得脑海愈发清醒起来。他慢慢撑着手从地上坐起来,又挪到了床边,抓住床慢慢站了起来。
客厅里有一盏灯幽幽亮着,像鬼火一样,妈妈就坐在那片鬼火下,脸色苍白而疲惫,也漠然而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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