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王、成帝,还有我,十几年始终没放弃寻找,就在略有眉目时,却闻知,阿越你讲他带走了。”
……
沈超不自觉地侧目觑一眼兄长,却见他垂眸聆听,不见喜怒。
子翀咂一口茶,复继续道:“你们也知道,流落时,寻壑被迫干了不光彩的勾当。他自觉余生无颜以本名见人,遂改名换姓,估计是想着今后跟定阿越了,便取了阿越的姓。”
沈越睫羽微颤。
阿鲤跟沈越闹矛盾最厉害地那段日子,身世也被一并抖落出来,此刻沈超将之跟子翀所讲联系到一起,同情之余,还有眼下面对子翀的……心虚和不忍。
“这些,当年他半个子儿都没说。”沈越平淡道。
“哎……”子翀状似无意跟沈越对上眼,叹道,“阿越,你也不是不清楚,寻壑就这性子,私下言语不多,凡事只在心里计较。方才说的但凡是他的想法,都是我和他相认后,费了好些心思才引他透露一二的。”
子翀仍未在沈越脸上找到丝毫破绽,心下愈发着急,可面上神情依旧,只是这次侧了身子,面向沈越道:“阿越,当年确实寻壑的错,才招致他最终被驱出沈府。可寻壑到底是个念恩的孩子,得知献王欲起兵清侧,当时特意南下,托我照顾沈家。”
子翀此话如平地惊雷,叫沈越拧了眉头,而沈超更是直呼出口:“原来如此!”
当年,在沈越发配西北后,子翀找到沈超,私下出资救济沈家余众,未想这当中竟有阿鲤的干系。回想阿鲤在沈府的最后几日,自己去‘水无月’的几句无心交代,阿鲤竟真的放在了心上。
沈超只觉得此刻快要坐不住了。生平第一次,如此强烈而决绝地要违背兄长意愿。
“今儿登门拜访,我就想问问阿越……”
莫说沈越,一旁地沈超,闻得此言,心下俱是一震,齐齐看向子翀。
子翀心里已有三分明白,稍稍吞吐,像是碾过极大的不忍,方开口道:“而今他葬身大海,只能敛个衣冠冢纪念。但在此之前,我就想知道,侄儿最后落入海中,到底是什么情形。好歹……叫我这不称职的舅舅,送他最后一程路……”
本来不过是作态之言,可话到此处,子翀扑簌簌竟掉下几颗泪珠儿。
沈超再也坐不住,从椅上弹起,突然又意识到有客在场,遂借口道:“蓦地想起内人有些叮嘱,子兄,容我失陪了。”
子翀正举袖抹泪,稍稍点头首肯。
沈越早已意乱,而今胞弟一走,更是坐如针毡。但若要对丘寻壑另做打算,当务之急,是打发走子翀,沈越遂道:“阿鲤那日替邬敬挡下一箭,而后落入水中。待捉住邬二时已不见他踪迹。不如,我这几日派人回海上或附近地面打听打听,这几日给子兄一个交代?”
“好,有劳你了。那我也不多叨扰,无论寻壑生死,若有消息,烦请阿越第一时间告知。”
“好。”
送走子翀,沈越径直赶到荒屋。
甫一步入院子,就听得一阵叮当敲打,待走到书房,就见一架子上的书几乎都被沈超扫到地上,方才的敲打之声,正是沈超不遗余力的试探。
“我来。”
地道的门只打开人身大小,沈超就挤了进去,径自往地底奔去,沈越尾随其后。
地道的烛光,是一如既往的昏暗,此刻唯一的不同,是昏暗恶臭之外,多了一缕隐约断续的……哀嚎。
呜呜咽咽,恍然已非人音,而是,野兽痛极时的哀嚎。
害怕似的,靠近尽头墙面时,沈超步子变得犹豫,渐渐慢下。待看清情形,沈超瞪大了眼,破口惊呼:“住手啊!”
缚在刑架上的人,森然见骨,肚腹更是血流如注,火光明灭,映得行刑人手中的刀锋愈发凌厉冷冽,然而,他们对发号施令的沈超置若罔闻,只在沈超身后之人抵达时,方齐齐问候:
“主子。”
“他……他是阿鲤……?”沈超指着那人,颤颤回问兄长,似乎不可置信,如此重刑竟是兄长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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