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冷静些。”谢襄在心里暗暗念着。“下一个,谢良辰!”“到!”几乎是下意识的,谢襄极为响亮的答了一声,走廊等候的其他学员有些诧异的打量着她。她连忙低下头,不自在的拽了拽自己刚剪的短发,捏着自己的体检报告单,向医务室快步走去。“砰”的一声,谢襄与里面出来的人撞个正着,报告单散了一地。“对不起。”谢襄连忙道歉。沈君山蹲下身子,将报告单拾起,低头打量着她。眼前的人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皮肤很白,身量很瘦,脖子细的好像轻轻一用力就能扭断,指甲上还有不仔细看看不出的淡粉色,明显之前涂过指甲油,又用刀子刮去了。这才几年,烈火军校就败落成这样,连这种素质也能通过入学考核?“谢谢。”谢襄接过体检单,转身进了医务室。“姓名。”“谢良辰。”“年龄。”“十九。”“行了,把衣服脱了,到床上躺着去。”戴口罩的医生站起身,模样有些严肃,他挽起袖口,指着一旁的病床,说道。谢襄纹丝不动,讪讪一笑:“大夫,能不脱衣服吗?我有点不好意思。”医生明显一愣,诧异的上下打量着她。个子不高,长得也有些瘦弱,眉眼却很精神,穿着一套簇新的小西装,看起来家境应是不错。“你一个大小伙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谢襄扭捏的揉了揉衣领:“我没在别人面前脱过衣服。”“别废话。”医生不耐烦:“赶紧脱了躺上去。”“大夫,你就通融一下吧。”谢襄上前,不着痕迹的抓住了医生的手腕,摇了摇,可怜巴巴的哀求道。“我看你是不想通过啊,那就出去,别浪费我时间。”“大夫……”医生不耐烦的想要推开谢襄的手,来回拉扯间,忽觉手腕一沉,他低头看去,一只黄橙橙的、小拇指粗细的金镯子从谢襄的手腕上滑下来,戴在了他的手上。医生一愣,看向谢襄。谢襄尴尬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她小心翼翼的,带着巴结和讨好的,又有几分腼腆和羞涩的问:“大夫,我过了吗?”市立医院门前草木葱葱,行人较少,很是安静。似乎动荡的时局也影响了这里的生意,让生老病死都慢了下来。谭小珺站在门外,轻咬着唇,来回踱着步,紧张的等待着。谢襄难掩兴奋的小跑出来,一把拍在谭小珺肩头。谭小珺眼睛一亮,做贼般的小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谢襄点点头,谭小珺“哇”的一声就叫了出来,左右进出的行人不由得看向她们,谭小珺吐了吐舌头,强将满腔的不可思议压了下去。“你怎么办到的啊?”谢襄神秘兮兮的靠过来,背对着医院大门,悄悄掀起袖子。只见她白生生的手腕上明晃晃的戴了十多只“金镯子”。“哇,你哪来这么多钱?”谢襄一笑,小声说:“假的。”“假的?”小珺一惊:“你就不怕他们过后找你?”“来呀,只要他们愿意承认自己收受贿赂。”谭小珺撇了撇嘴,竖起一根大拇指道:“你厉害。”谢襄一把挽住谭小珺的手:“走吧,去吃东西吧,我饿死了。”“不急,我带你去个地方。”“哪啊?”谭小珺神秘的一笑:“男人去的地方,你敢不敢啊?”谢襄满不在乎:“我现在连男澡堂子都敢进。”“吹吧你。”谭小珺轻笑一声。一辆军车路过,车上站了满满一车士兵,打着绑腿,穿着高筒靴,扎着武装带,端着步枪。车子开得很快,扬起满地尘土,行人们咳了两声,随后各自离去,没人在意,也没人多看两眼,大家似乎都习惯了这样的画面,习惯了这样平静中带着丝紧张,安宁里又藏了些危险的日子。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报纸上杞人忧天的担忧似乎离生活很远。暗杀、投毒、行刺,那是大人物们的日子。但其实,并没有那么遥远。仔细想想,不过是几年的时间,江山几度易主,家国风云变色,皇帝下台、民主共和、军阀混战、战火连绵,纵观国朝上下五千年,少有这样热闹的局面。英雄人物如过江之鲫,各种口号、各种思想、各种声音,让人目不暇接,都想在这百年不遇的时机里,登上舞台发一声自己的喊。这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时代,危机中埋着火种。却也是一个浮躁糜烂的时代,腐朽的楼阁之间,飘荡着诱人的歌声。就比如眼前这座帕里莫歌舞厅,富丽锦绣金壁辉煌,任谁看了,都不会相信顺远城外还有饿肚子的流民,他们此刻正躺在漆黑的草棚子里,等待着明早政府发下的清可见底的米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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