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管事着急道:“娘娘可千万别做什么傻事……”音落,被严裕一个眼风扫来,立时噤声。严裕忽然想起一个地方,心里骤然燃起希望,夺过下人手里的灯笼,抛下一句“别跟来”,快步往一条小路上走。赵管事不放心,跟两个下人跟在他后面。他越走越快,穿过一条鹅卵石小路,停在一处小院门前。夜幕四合,看不清院子匾额写的什么字,只见六皇子大步走进院内,很快淹没在夜色中。赵管事停在院外,不知该不该进去。末了道:“在外头等等吧。”其余两人忙应是。严裕走入院内,打着灯笼照了一圈,四周都很安静,不像有人的样子。他不死心,从花架下走向秋千,就着灯笼昏黄的光线,勉强看到秋千上坐着一人。她两手轻轻握着绳子,或许是早看到他过来,但就是没有出声,也没有叫他,只歪头静静地看着他。乌黑杏眼明亮生辉,比天上的星空还要璀璨。严裕好似重新活了过来,被她看得心都软成一片,把灯笼放在地上,慢慢走到她跟前,“谢蓁?”他一步步走近,她仰起头来。“嗯?”她拖着长腔,在月色下更加醉人。严裕还没失去,便体会到失而复得的欣喜,弯腰一把将她抱进怀里,“谁让你乱跑的?”语气责备,双臂却搂得越来越紧。面对她时,他总是容易患得患失,早晚有一天要被她折磨成疯子。谢蓁想从他怀里挣脱,然而越挣扎,他就抱得越紧,她觉得骨头都快被他捏碎了,不舒服地唔了一声:“我只是想来这里坐坐。”他嗓音颤抖:“为何不跟我说一声?”方才找不到她的慌乱仍在,心跳剧烈,半天都没缓和过来。谢蓁眨眨眼,语气平静:“你要忙着听李氏说话,她快死了,我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严裕僵住,“她的话……”谢蓁嗯一声,“我都听见了,她要你纳欧阳仪做妾……”不等她说完,他就急着解释:“我不会纳妾。”她是因为听到这句话,所以才出来的么?他方才找她的时候就想好了,他不会纳欧阳仪做妾,他会给她找一个好夫家,让她嫁过去,也算是给李氏一个交代。但是让他收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除了谢蓁,他谁不想要。谢蓁歪头,“李氏临终把欧阳仪托付给你,你能不要吗?”他慢慢蹲下来,抱住她的腰,“不要。”谢蓁静了静,“为什么不要?”他埋在她肚子上,不说话。“小玉哥哥?”他终于开口,声音有点闷:“我只想要你。”☆、欺负?李氏的灵柩在灵堂停了三天后,被皇子府的下人抬去青要山葬了。出殡那日欧阳仪趴在棺木上哭得昏天暗地,若不是被丫鬟强行拉开,还不知道要哭到什么时候。青要山葬着严裕的养父母宋氏和李息清,当严裕被接回宫不久,便让人去寻找两人的尸体。彼时他们在山上遇害,等到尸身被人找到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一具骸骨,若不是凭着周围的衣物,根本辨识不出他们的身份。葬完李氏后,严裕带着谢蓁走下马车,往前方两座墓前走去。坟墓简陋,只是两个拱起的小土堆,坟前竖了一块墓碑,分别写着“显考讳李息清之灵”和“显妣李氏宋锦之灵”。他从赵管事手里接过一壶酒,各自倒了三杯,分别淋在两人的坟头,“阿爹,阿娘,恕孩儿不孝,许久才来看你们一次。”他牵着谢蓁的手,把她带到两人墓前,“我今日带了谢蓁一起来。”谢蓁怔怔,看着面前两座墓,张了张口,叫不出“宋姨”两个字。尽管严裕跟她说过,但是她仍旧没法接受,明明回忆里活生生的人,忽然间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她面前,她看着看着,忽然觉得眼眶酸涩。印象中宋姨是那么温柔亲切的人,为什么说没就没了?严裕站在她身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借着酒劲说:“我们成亲了。”他把剩下的酒全洒在李息清墓前,顿了顿说:“你们放心……我会好好待她的。”谢蓁偏头,还没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他就拽着她往后走,“话说完了,走吧。”谢蓁不得不跟上他的步伐,“我还没跟宋姨说话呢……”他大步走在前面,以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张冷漠的侧脸。他薄唇轻启,“不用说也行。”说着,带她走向停在路边的马车。谢蓁走得踉踉跄跄,跟不上的脚步,索性挣开他的手自己走。她回头看了看远处的两座坟墓,不远处还有一个新盖的土堆,孤零零地立在半山腰,周围长满了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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