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祝杰直言不讳,“你有药啊?”“没有。”薛业摇头,撑着前半身支棱起来,“杰哥……”“说。”祝杰把他的仓皇和紧张尽收眼底,“薛业,你要是敢说自己后悔了,我现在把你打服。”“没后悔啊。”薛业大幅度地摇头,他匆匆扫过张蓉一眼,拉着祝杰的衣服往自己这边拽一把,“杰哥,咱俩以后能不分开么?”“能啊,我说能就能。”祝杰说,说完摁住薛业的脸亲了过去。整脊杰哥嘴里是涩到难以下咽的苦味。太苦。薛业小心翼翼地舔上牙龈、上颚、舌下……名副其实的舔,想把无法冲淡的苦味舔下去。可是这种涩到极点的苦,薛业莫名觉得有点熟悉,他可能在哪里尝过。管不了这么多了,薛业主动加深接吻的力度,不倦也不累。他像一条蛇,探直前身不拖泥带水,展开了运动员的猛烈攻势。亲他。亲自己了。祝杰把手压在薛业的手背上,再也没有孤独。运动员的手都不会特别漂亮,虎口卡住彼此,掌心交替地绕着对方指关节打转,其中一只有个切割式伤口留下的疤。他们用力接吻,混着汗水,不浪漫,透过肌肉抓住对方灵魂里的病灶。没有对与错,从不为自己辩护,忠于意志,出自本能,又野又天真。张蓉尴尬地转过头去,喜忧参半。初见时小杰只有7岁,是她见过的孩子里最压抑、最让人不舒服、最负能量的一个,连成年人都会本能地远离他。出了事没有人愿意相信他,向着他,更别提帮他。改变发生在他上高中那年,她无意间被篮球戳了手,小杰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疼么。疼么?张蓉还记得当时的心情,一个直呼自己全名的没礼貌的孩子,居然开始关心别人疼不疼了。再后来这句话反复从他嘴里出现,成为他学习回应善意的第一方式。再后来她见到了薛业,恍然大悟。疼么,是小杰从另一个男生那里学来的,他在模仿薛业,回应薛业送给他的温暖和喜爱。因为他真的是不会。现在的小杰终于被薛业养活了。她适时地假咳几次,提醒俩孩子适可而止。“别太过分啊,这是医院。”薛业如梦初醒,从杰哥怀里溜出来趴好。“咳……咳,赖我,我冲动了,冲动了。”“冲动了?”祝杰亲着亲着怀里的人跑了,音量降一个八度,“整脊需要脱这么干净么?”“啊?哦。”薛业试着不慌,“医生说脱我就脱了。”祝杰用床单盖住薛业的腰,回头看张蓉,态度瞬间冷淡。“医生?哪个?男的女的?”“你给我正常点,找揍吧?”张蓉欲言又止,“你就不该来。”“你话真多。”祝杰疲惫地坐下了,野兽一样弓起背。医生在这时敲门,薛业瞪大了眼睛。和薛业料想得一模一样,整脊很疼,医生不停地强调肌肉放松可他整片后背紧到硬邦邦的,像力图抗衡。比上一个医院的手法专业,但是更疼。除了腰,肌肉筋膜韧带挨个疼。“您有束缚带么?”薛业肩头直抖,不怪他多事,自己的身体反应就是这样,跟疼痛源较着劲来。“老李,这孩子的腰还有救没有?”张蓉问医生。“救?你们这帮运动员,是不是都随便作害健康然后等着我们这帮老畜生救啊?”老李年过七十眉毛全白,“他比你们队当年的小后卫幸运,最起码没骨折。”没骨折。薛业一听这个知道自己在这帮医生手里还有救。“上束缚带吧,我怕一挥手给您捶飞。”薛业说,疼出的汗从鼻尖掉进枕头,“我将来还能上场么?”老李的白眉毛皱得不怒自威。“束缚带?用束腹带给你整脊就说明他手法有问题,脊椎整条归位,需要骨骼和呼吸配合,肌肉和软组织配套调整,先平衡再改变!整骨就是整全身,光整腰有个屁用!练什么的?”“三……”薛业牙齿打颤,和杰哥目光交接,“三级跳,我废了吧?”“快废了。”老李实话实话,没有直接对腰背下手,反而扳动病人的下巴,“我们经手的病例最长整半年,你8个月,可不就是快废了!别低头,看正前,我让你吸气再吸。左臂抬起,右腿弯曲成直角,髋部向下压。”来了来了。薛业紧张,刚握拳又被一把打散。“拳头松开,我没让你用力的肌肉,必须放松。”老李愤怒了,“没见你这么能折腾的,怕疼还当运动员?跟哪个教练的?”“他跟我练。”祝杰坐半米之外,全脸冷漠。“跟你?”老李微微抬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拿身体换成绩。他这个伤搁在队里,老实说不算最重。滑冰的,好几个都应该坐轮椅静养,再滑下去脚踝别想要了,没人听啊。滑雪的,小腿4块钢板20多根钢钉,照样上冬奥会。跑步的断韧带,跳高的脊椎弯,我要是你们家长拿棍子抽死也不让练体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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