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年轻人慌忙道歉拉开距离。他刚刚整个人几乎罩住叶修,这会儿人退开了,就露出了背后隔着一道玻璃门的走廊上,面无表情地望着这边的周泽楷。
说是面无表情并不准确,那只是青年竭力自制而维持住的表情。那双以往清澈明亮,仿佛会说话的好看眼睛,此刻乌黑深沉,闪过痛苦,闪过无力,最后像连光都会被吞噬的黑洞一样,黯然沉默。
ktv闪烁绚丽的光线打在青年挺拔的身影上,更显落寞。
叶修心头一跳,还来不及说什么,周泽楷已经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tbc
第16章
总有一些巧合,发生的时间点太过生硬,角度又太过刻意,宛如冥冥之中有人开了个十分恶质的玩笑,误会的人心生愤懑,被误会的人百口莫辩。
即使眼前的这一个,既套路又无新意,大脑早已做出正确理智的分析,心却无理取闹地选择相信了眼睛所看到的一切,擅自往下跌落,直沉向望不到底的深渊中去。
那痛苦却不是因误会而来。周泽楷不会在任何情况下怀疑叶修,更遑论他清楚看到了前因后果——那只脱手而出的表,两人一系列未遂的补救,最后造成了一个短暂定格时显得暧昧深长的身影交叠。
一个连误会都不能算的巧合。
然而当他和叶修四目相对,周泽楷却突然觉得自己在那双一贯冷静、洞察一切的眼睛前无所遁形。
叶修知道我喜欢他了。
这个念头蓦然升起来,轰一声在周泽楷脑中炸开。一时间,来到这个世界这几日甜如蜜糖,美如梦幻的一切都破碎了,露出属于原来世界、属于他自己的残酷无情的现实——
这个世界的周泽楷和叶修是相爱的,可他和叶修不是。
他的思绪是混沌的,本能反应却警惕地注视着叶修的一举一动。注意到叶修的手臂微微用力,似乎是想起身向自己走来,糟糕的预感立刻鸣起尖锐的警报,周泽楷下意识地转身离开。
ktv的走廊错综复杂,周泽楷低着头拐了几个弯之后便失去方向,随手推开最近的一扇安全门,闪进楼梯间。
门页自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ktv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和附近包厢里不成调的嘶吼歌声。
或许叶修还没有发现——心底总有一个侥幸的声音,在小声嘟囔。或许还有机会补救,或许……
周泽楷低喘两声,试着让自己恢复冷静。然而太多压抑许久的情绪在心底翻涌,寻不到发泄的出口,只能横冲直撞地刷存在感,让那点侥幸越来越微弱,几近消失。
即使来到这个世界后,叶修一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抵触。从去他父母家过除夕开始,叶修的态度甚至是隐隐乐于接受他的亲近的。昨天晚上,当叶修犹豫着握住他的手时,周泽楷的心几乎已经穿破天花板,远远飞到了空中。
可是这一刻,他又掐灭了自己不切实际的希望。青年背抵着粗糙的水泥墙面,露出一个苦笑。
两年前从海边回来之后,周泽楷本以为那几天朝夕相处中叶修对他强烈的吸引力会就此消失。旅行中亲密的接触很容易诞生好感,更容易将它升温至冲动迷恋,然而一旦回归到规律的日常生活中,这股热情便会逐渐淡去……本该如此。
叶修却像在他心底扎了根,不需要阳光水分和养料,只用周泽楷不经意间想起,便能在青年的心里长成一棵枝条交错的参天大树。
这个世界的自己走过了一段同样的剧情,经历了同样的思念纠结无法自拔,却分岔向两个截然不同的结局。这个世界的他,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拥有叶修的爱意和陪伴。
看到那本结婚证时,除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一股更强烈扭曲的负面情绪瞬间占据了青年动摇的心。
他嫉妒这个世界的自己。
恍惚间,身前的门被打开了,有人拖着脚步走了进来。周泽楷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那人岔开的脚尖和一截小腿。光是看这一小部分,就能猜出那人的站姿有多漫不经心和懒散。
周泽楷的呼吸一顿,下一秒又难以自制地深呼吸,贪婪地汲取着那丝熟悉的淡淡的烟味。
“小周。”他听到叶修在叫他,声音遥远空洞,投射出一个被周泽楷设想过无数次的画面。
叶修要拒绝他了。
叶修:“我有件事要说……”
“我喜欢你。”周泽楷低声说,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湿意和颤抖。
叶修的话音立刻断了,安全通道里只剩下几不可闻的呼吸声,湮灭在不知何处传来的抽风机轰鸣声中。
周泽楷低着头,眼眶酸涩,绞在手心里的指尖仍在颤抖,身体里大半力气都随着那四个字一起消失了,只留下一个茫然无措、等待最终审判的空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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