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寻边说边端详魏王的脸色,有一瞬间,他觉得裴执想杀了自己。“你我同为周臣,在此妄议贵妃的去向,不太合适。”阿寻干笑两声,君子不欺暗室,裴执也差不多了。这地方就两个人,一个剑履上殿就差把篡位摆明面上的权臣,一个打着清君侧名号实则想自立的梁王之子。裴执居然还能装的一本正经,谈什么为臣之道。“魏王若是同意,大可以让贵妃假死出城,金陵自会派人接应,绝不会让您留下半分骂名。”裴执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阿寻以为魏王同意了,心中刚舒了口气,脖子便被扼住。“傅循,孤是不是太给你脸面了。”裴执的手收紧,“你也配和孤谈条件?”阿寻感觉自己脖子要被拧断了,偏他不能动内力,否则就露馅了。意识开始飘忽时,裴执松了手,声音冰冷道:“想谈条件,让傅兴那个老匹夫亲自来。”裴执离开时,阿寻,裴执彻底隐在了幕后。谁都知道今日这出戏是谁的指使,可无一人敢戳破那层窗户纸,反倒是满朝公卿对着枯朽的皇帝道:“陛下圣明。”不知是在说陛下圣明,还是在向魏王隔空表立场明忠心。虞听晚喝了口茶,每每知晓裴执在前朝的手段,她都忍不住胆寒。“娘娘是不是喝醉了。”秋桃有些担忧地小声道。虞听晚这才察觉到,自己执杯盏的手指微微颤抖,“似乎有些。”贤妃偏头道:“身子不适,可以先回去歇息,不过,最多半个时辰,便能散了。”不过一刻钟后,皇帝便以身体虚弱为由离席,裴执姗姗来迟,见诸臣皆静默无声,从容道:“诸君为何缄默?”众人纷纷看了看周边人的反应,一致选择了噤声。最后还是兖州刺史和太傅起身道:“陛下已回,臣等担忧圣体,食不下咽难以继续饮酒开怀。”这两人皆是随裴旭起家的老臣,亦是裴执之师,他们愿意开口,其余人都松了口气。“天子有疾,孤亦忧心如焚。”裴执声音清朗,忽然转头看向太子,“既然如此,今日不若散了,太子以为如何?”太子自是应声,虞听晚与其她后妃一道离去时,瞥见裴执站在白玉阶上,似乎是目送百官离去,蓦地低下视线,眼神在她身上顿了片刻。离得太远,虞听晚看不清楚他眼中情绪,只是下意识觉得,自己好像又惹了他不痛快。裴执遥遥见她跟受了惊似的,眸色更加低沉,吩咐一旁侍从:“告诉太傅和兖州刺史,在魏王府等孤片刻。”“还有,命人去请贵妃,孤有事相邀。”虞听晚被人“请”去侧殿时,对裴执的不满已经盖过了上回被吓出的惧意。有这样请人来的么?几个斩龙卫直接拦下她的轿辇,毫不掩饰地露出腰间刀剑,把抬轿子的宫人吓得颤颤巍巍,然后毕恭毕敬道:“贵妃娘娘,魏王殿下请您一叙。”之后,这几个人便堵着路,不让轿辇走。虞听晚实在没了法子,让秋桃带着如意回去,独留下皎月跟着自己。“许久不见,听闻娘娘病了。”裴执顿了顿,在虞听晚手腕上扫了一眼,“臣倍感歉疚。”“我担不起魏王的这声‘臣’。”虞听晚眼神讥诮,她还记得那晚,裴执自称“孤”的模样。“那晚,是臣失态,往后再也不会了。”他一身朝服未换,此刻垂首望着虞听晚,眼神沉肃,虞听晚有一瞬真觉得他是什么一诺千金的君子。“罢了,此事翻篇不提了。”虞听晚轻叹,左右她马上就能离开长安,“不知殿下要同我说什么事?”“贵妃娘娘,江陵侯今日告诉臣,梁王愿以庐江郡换您一人。”虞听晚脸色几度变幻,她兄长做事爱留退路,这换人恐怕只是试探,成了万事大吉,不成就计划照常。她也摸不着魏王的心思,心念一转,该不会是裴执自己想要庐江郡,但自己说未免丢面,想叫她亲自开口跟阿寻走吧。那可是庐江郡,拿下它,金陵岂不是唾手可得。“殿下先前提及过,说不定有朝一日,我能帮上您的忙。”虞听晚字斟句酌,“魏王既然庇护我,我自然当报答。”裴执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面不改色道:“贵妃这般深明大义,真叫臣惭愧。”他今日不过是想告诫虞听晚,莫要与江陵侯那种人混在一起,没想到虞听晚还能给他这样的“惊喜”。他十六岁起亲自领兵,从无一败,阳谋阴谋用的得心应手,就是没做过拿女子换地盘的事,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这些。偏偏虞听晚提了,看样子,她似乎挺乐意去金陵。“殿下多心了,我只是……”虞听晚露出一抹微笑,“为君解忧而已。”“那夜殿下所言,叫我醍醐灌顶,之后便睡卧不宁,我既然受魏王恩惠良多,自然得报答一二。”裴执愣了片刻,随即道:“是臣的错,不过是一时气话而已,还请娘娘莫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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