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华低头吐了吐舌头:&ldo;爹,我只是觉得,官宦人家少不了有妻妾之争,看看伯祖父一家,爹你真觉得这就是好亲事吗?&rdo;&ldo;哎,这,这怎么能……&rdo;蒋锡又一次无话可说,他既不能说蒋家长房不好,又不能昧着良心说好得很,也就只有张口结舌了。桃华笑起来,搂住蒋锡的胳膊:&ldo;所以说啊,爹,咱们还是早点回家吧。再说了,早点回家,我看对太太和燕华也好。&rdo;&ldo;她们怎么了?&rdo;蒋锡眉头一皱,&ldo;这些日子不是都没有出门吗?&rdo;&ldo;今儿大伯母提到靖海侯府,我看,太太和燕华都很是热衷。&rdo;桃华叹了口气,&ldo;爹,燕华的性子,瞧着是越来越心大了。只是她并没什么手段,若是回了无锡,遇不到什么机会,也就平平顺顺地过了。可是在京城……&rdo;京城别的不多,就是达官显贵太多,诱惑也就太多了。蒋锡轻咳了一声:&ldo;原来是为这个‐‐你伯祖父的意思,让我带着太太和燕华还有柏哥儿先回去……&rdo;蒋老太爷肯替桃华谋划婚姻,一则是喜爱桃华,二则也是为当年蒋丹华推倒桃华的事做些赔偿,毕竟李氏病亡于无锡,不能不说与桃华当年的痴傻有几分关系。而蒋燕华纵然再改了姓氏,也只是个外人,蒋老太爷可以在面上将她与蒋家女孩儿们一视同仁,却绝不可能为她去格外费什么心思。&ldo;爹要让我一个人留在京城吗?&rdo;桃华叫了起来,&ldo;我不要!&rdo;蒋锡当然也舍不得:&ldo;你伯祖父这也是为你好。&rdo;&ldo;爹啊‐‐&rdo;桃华苦着脸,抱着蒋锡的手臂一个劲地摇,&ldo;瞧瞧咱们来了京城这一个月,总共只出过一次门,爹你是想把你女儿憋死在京城吗?&rdo;&ldo;胡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rdo;蒋锡左右为难。把桃华留下,自然比回无锡更有机会找门好亲事,可是桃华在无锡时自由自在,若是留在京城势必要受到诸多限制,蒋锡又舍不得,想了半天才勉强道:&ldo;不管怎样,先过了你伯祖父的生辰再说。&rdo;这就是软化的征兆了。桃华心里明白,脸上却依旧做出委屈憋闷的神色,低着头不说话。蒋锡瞧她这样子,声音不由得又软了几分:&ldo;其实京城也不是不许出门,只是这些日子你大伯母关切你大姐姐,也没什么心绪带你们出门,等你大姐姐好了,自然你们就能出门了,或许还能进宫去瞧瞧你大姐姐呢。&rdo;京城不比无锡,没有长辈带着,连他也不敢让桃华自己出门的。桃华皱了皱鼻子,她可不希罕进什么宫:&ldo;爹,大姐姐小产这都快半年了吧,身子还未调理好?&rdo;蒋锡不由得又叹了口气:&ldo;你伯祖父托从前太医院里的旧识去打听过,如今给你大姐姐诊脉的是个新进的太医,从前与你伯祖父并不相识,究竟什么情况,也打听不着,只知道还是不大好‐‐宫里贵人们的脉案本是不准外传的。&rdo;&ldo;是有人故意给大姐姐安排了这个太医吧?&rdo;桃华低声说,&ldo;真想不通,大伯父到底为什么会让大姐姐进宫。后宫如战场,大姐姐要过的是什么日子,大伯父难道没想过?&rdo;后宫佳丽三千,皇帝却只有一个,又怎可能不争不斗。若真是一团和气,皇帝这么多年没有一个儿子,又是怎么回事呢?蒋锡也很不赞同蒋梅华入宫,可这是隔房堂兄的家事,他也不好批评,只得叹了口气:&ldo;若是你伯祖父能去给你大姐姐诊一诊脉就好了……&rdo;可是外男不许入后宫,蒋梅华只能见到家中的女眷,却是万万见不到祖父的。&ldo;大伯母能入宫,可以将大姐姐的情形细细地问过,回来禀报伯祖父啊。&rdo;虽然不如亲自诊脉来得确切,但做好了&ldo;望&rdo;&ldo;问&rdo;二诊,病情也能清楚不少的。蒋锡摇了摇头:&ldo;你大伯母不懂这些,之前也曾问过,但七零八落说不清楚……&rdo;说起来也的确如此,你让一个外行去观察病人的脸色,回来还要细致入微地说清一切,也确实太强人所难了。&ldo;哎‐‐&rdo;蒋锡突然想了起来,&ldo;桃华,不如下次你大伯母入宫的时候,你一起去吧?去给你大姐姐诊诊脉,回来好告诉你伯祖父。&rdo;桃华犹豫了一下:&ldo;大伯母不是一直没能进宫么……&rdo;其实她不是很想去,但蒋梅华总是堂姐,这年头家族就是一个整体,讲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管你在家里闹成什么样子,对外总要相互帮扶的。蒋锡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很不错,倘若桃华能给蒋梅华诊脉,再由蒋老太爷开方替蒋梅华调理好了身体,小于氏至少也要承桃华的情,会更用心地帮桃华挑门好亲事吧。&ldo;说是这阵子选秀宫里太忙碌,所以不让妃嫔们见家人,现下选秀也选过了,过些日子总该允准了。&rdo;若是一般的低位妃嫔大概是不行,但蒋梅华毕竟怀过龙种,小产的原因又是那么‐‐与其他妃嫔总是不同的。&ldo;看伯祖父的意思吧。&rdo;桃华并不想进宫,&ldo;爹你也别去跟伯祖父提这事,毕竟是大伯父的女儿,我们不好随便插手的。若是伯祖父那边提出来,我当然要听从,若是伯祖父不提,那就算了。&rdo;其实她能想到,蒋梅华所谓的不曾调理好,多半是因为陡然小产心气难平,一口气郁结在那里,才一直不好。若是这口气解不开,什么灵丹妙药也不顶用的。蒋锡觉得女儿说的也很有道理:&ldo;好,爹都听你的。&rdo;&ldo;都听我的?那我说不要留在京城,爹听不听?&rdo;桃华马上摇晃起蒋锡的手臂来。蒋锡无可奈何:&ldo;这个……哎,这个再说,再说吧……&rdo;基本上蒋锡说&ldo;再说&rdo;,那下次再说起来的时候多半就是桃华说了算了。于是桃华心满意足,拉着父亲的手臂笑道:&ldo;爹,自打来了京城你都能出去玩,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回来也不讲给我听听……&rdo;当然有些事她也能从小于氏或者景氏嘴里听到,但这两人十句话里总有七句是在打机锋,实在没趣。蒋锡不觉地就有点愧疚。他是常出惯了门的,且一个男人做事也方便,即使来了京城也并没觉得跟在无锡有太大不同,倒是忽略了女儿不能再随意出门的事。&ldo;这个嘛‐‐西市那边很是繁华,不然明日爹带你们去逛逛吧?&rdo;长安自唐时起就有东市西市,东市多为手工作坊,西市则是交易之地。本朝既定都于长安,这东西市自然也照样重建了起来,据说其繁华并不逊于前朝。桃华早就想去见识一下了,只是那地方鱼龙混杂,小于氏是万万不会带她们去的,现在蒋锡开口,桃华当然高兴:&ldo;好啊好啊!&rdo;蒋锡看女儿眉飞色舞,整个人似乎都会发光似的,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歉疚:&ldo;是爹这些日子忽略了,长安城里有趣的地方,爹都带你们去看看。&rdo;&ldo;爹最好了……&rdo;桃华眉开眼笑地灌迷汤,&ldo;还有什么有趣的事,爹听了回来也要讲给我们听。&rdo;蒋锡虽然夸下了海口,但有些地方毕竟不适合女眷去,有些地方则是身份不够不能进入,所以桃华也没指望着真能走遍长安,有什么趣闻杂谈能听蒋锡说说也就够了。&ldo;唔‐‐&rdo;蒋锡把这些日子的见闻回想了一下,觉得有些实在太过市井粗陋,不宜对女儿讲述,一时间想不到别的趣闻,只得随口道,&ldo;桃儿还记得上巳那日遇到的四皇子吗?皇上已经封了他为安郡王。&rdo;他说到这里才忽然想起来,&ldo;哦,那日你在马车里哄柏哥儿午睡,并未见着。&rdo;其实见着了的。桃华心里暗暗嘀咕,嘴上却道:&ldo;从马车里看了几眼,不就是要跟崔大姑娘成亲的那位四皇子吗,怎么只封了郡王呢?&rdo;亲王之子可封郡王,四皇子是先帝亲子,理当封亲王才是。&ldo;是太后的意思,说勋爵乃国之重器,四皇子年纪尚轻,身居高位也未为幸事,日后若再有功勋,才好封亲王。&rdo;蒋锡一边说,一边露出不屑之色。勋爵的确是国之重器不可轻封,但是亲王是靠血脉,又不是异姓王要靠功劳,硬把个亲王封成郡王,虽然前朝也不是没有这种惯例,但那多半是本人犯过什么错处被贬,否则就是极不受皇上喜欢。太后再搬出一百条理由,也遮掩不了这个事实。当然,太后大概也并没想着遮掩。如今朝堂上一半都是于家门生故旧,太后又何须遮掩她对已故先贤妃的不满呢。说什么年纪尚轻,身居高位未为幸事,换句民间更直白的话就是:年纪不大,封赏太厚也不怕折了福气。这其中的恶意,简直呼之欲出。&ldo;皇上想来也不待见这位弟弟吧。&rdo;桃华耸耸肩。要知道当年可是有人提出过要立贤妃之子为太子的,哪个皇帝会喜欢一个对自己有威胁的兄弟呢?单看那位二皇子,如今的正亲王,他倒是有亲王之衔呢,可在京城里还不是混吃等死?说起来也幸亏他自幼多病,成年之后仍旧体弱,既不能习文也不能练武,所以虽然生母位份也不低,却从没人提议过立他为太子。这在当时看来或许是不幸,但现在看来却是大大的幸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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