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大汉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立刻一滚,翻到了沙发下面,右脚一弯一勾便将两张金属茶几拉到身前作遮蔽物,探手入怀掏枪,同时按下挂在耳朵上的通讯器:“有人入……喀……喀……”血液汩汩地从他喉咙处涌出,破裂的气管发出奇怪的空气摩擦声,那只大睁的眼睛倒映出一张戴着怪异面具的脸。通讯器那头还在大声地“喂?喂,独眼?靠!有人进来了!”安缇诺雅遗憾地看了通讯器一眼,转身走到笼子边:“你姓伊利亚斯?”男孩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不吭声。安缇诺雅挑挑眉,也不介意,打开笼子,将他拎了出来。松开捆缚着他手脚的绳子后,她注意到由于长时间的过紧捆绑,这个男孩的四肢已经出现一些坏死的迹象。本打算立刻就回托拜耳的,不过安缇诺雅想了想,还是问道:“要去看看你父母么?”这次男孩有了点反应,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似乎激动了些。公主了然地收回目光,窗外开始有人声靠近,视线在房间内扫了一圈后,她走到那台壁挂式电视机边的音响柜那,拿出一只音乐耳塞,放在耳边听了听,调好曲目,然后走到男孩身边,给他戴上。随后将窗帘拉下来扯成几条,简易地将他绑在背上,走到窗边跃出去之前,她想了想,还是从纹身中拿出副墨镜,往背后递去,当男孩接住后,安缇诺雅将拉下来的窗帘挂绳往窗外的树上一甩,挂绳那头在树枝上来回绕了几圈,牢牢地系住。她站在窗台上,朝破门而入的一群西装大汉微一欠身,随即背部向后地坠了下去。当密集无比的枪声中出现了炮火声,公主隐在面罩后的脸忍不住抽了一下。不远处的房子被轰掉了半幢,但接下来炮声就没再出现过。她的白色神官袍在夜色中显眼无比,简直是最好的靶子。但对黑帮成员们来说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这个戴着古怪面具的女人好像浑身上下到处都长了眼睛,无论是什么方向射出的子弹都会被巧妙无比地避开,而她手上拿两把会射出诡异蓝光的枪更是从一开始就没停过,并且只中要害,速度奇快无比,当她那么一飘一飘地离开庄园范围,帮里的成员开着车子追出来时,竟然就不见人影了!奇耻大辱!给黑帮造成如此奇耻大辱并遍索奇布达全城的人此刻又回到了庄园之中,并悄然潜入那幢最大最豪华的房子里。她亲手培植出来的病毒简直像是暗夜中的灯塔般指示出了目标的方向。奢华的卧房中摆满各种医疗器械,全身罩在隔离服中的医护人员正在为那张四柱大床中的人进行检查。密封的窗子被无声推开,在那些医护人员觉察到之前,轻轻挥过他们脖颈的手就让他们失去了意识。安缇诺雅解开绑带,将男孩放下来,突然一扬眉,有些意外地发现男孩并没戴上墨镜,那副音乐耳机也不知什么时候取了下来,一双漂亮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她。法师指了指那张大床,然后说:“你的父母已经死了。命令是他下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你可以自己问他。”男孩在原地坐了一会,然后用那出现坏死迹象因而没法使用自如的四肢撑在地上,慢慢爬过去,抱住床脚,借着脚踏和那些繁复的雕花,爬到了床上,坐在床头,一声不吭地盯着那戴着氧气面罩,插满管子的老人一会,然后拍了拍他,老人没有反应。男孩非常有耐心地再次拍了下去。他的手掌因为血流不畅的关系,已经没法正常使用了,因此他的“拍”,看起来更像是在用着手臂的力量“撞”。老人终于睁开眼睛,还不是非常清醒的样子,怒气冲冲地说:“我还没死呢!你们这些……”他浑浊的眼睛终于看清了坐在自己枕边,这个一脸脏兮兮的污迹,面颊高高肿起的小男孩,属于黑帮首领的那一部分立刻回到了脑子里,他勉强地转动眼珠试图观察应该守在卧房中的看护人员与保镖,同时一边呼哧呼哧地急速喘气,一边透过氧气面罩问:“小朋友……你怎……呼呼……怎么会在爷……呼呼……爷爷这儿的?”老人用了自己全部的意志力,一点一点地移动着丝绸薄被下的手,慢慢伸了出来,作出一个要抚摸男孩的动作。男孩睁着眼睛看他,也不说话,也不闪避,只是在他的手快要碰触到自己膝盖时,突然一把抓住膝盖边上那个按钮式呼叫器,远远扔了开去。老人眼神一凝,随后又竭力露出笑来:“小……呼呼……小朋友……别,别……呼呼……顽皮……”他的话还没说完,男孩伸出脏兮兮的右手,抓住他的氧气面罩,“啪”一下拉了下来。老人立刻像退潮后留在沙滩上的鱼一样张大嘴大口大口吸起气来,空气通过他的气管发出风箱般的声音。男孩歪着头打量了他一会,又慢吞吞地伸出手,一根一根地拔掉那些插在他身上的管子,老人的眼神从愤怒到惊恐到哀求到绝望,死死地盯着这个恶魔般的小鬼。当最后一根管子也从老人的身体上脱落,男孩突然眼睛一弯,就像是那些在家外面玩得满身泥巴还和别的小朋友打架打得浑身青肿的孩子一样,露出一个无邪的,欢畅的笑容。“以撒·伊利亚斯。”他用手指着自己,对咽下最后一口气的老人说。章节117107疾病在看到了安缇诺雅摘下面具后,和电视里那个应该正呆在托拜耳市的女子一模一样的脸,以撒只是微微露出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成最开始的漠无表情。不想传送术变得众所周知,安缇诺雅毫不温柔地对男孩说:“睡一会。”随后就一个手刀劈晕了他,回到托拜耳市。这边的疫苗注射还在观察中,公主不可能就这样施施然地走进观察室去与另一个身体合体,因此只是将男孩拎回到自己房间,丢给塞巴斯蒂安,让他把他处理一下,洗刷干净,便自顾自休息去了。等到次日,影□已经重新合并,安缇诺雅睁开眼,就看见以撒已经被弄得干干净净,穿着一套样式和他原来那身差不多的黑色小西装,坐在一张高背椅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公主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了一会,转开脸,苦恼地叹了口气,叫来自己的执事:“塞巴斯蒂安,把小伊利亚斯先生送到主祭长那去吧,就说是早上起来在门口捡到的。”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用非常具有暗示性的目光盯了男孩一眼。“以撒。”男孩突然开口道。两人意外地转过头看着他,随即,恶魔执事脸上很快露出有趣的表情,他挑了下眉,问:“看来小伊利亚斯先生已经明白整件事了?”公主微皱了下眉:“你在不满?”男孩长着一双酷似伊利亚斯主祭长的灰眼睛,在没有情绪的时候看上去就像是岩石的颜色。他沉默地和这两个陌生人对视着,在说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后就没再开口。“这只是一个选择。”法师冷漠地说。他选择了信仰,而不是你们。塞巴斯蒂安快活地勾起嘴角。比起那个化身圣母的使徒,显然还是这个一副硬心肠的主人更让他心情愉悦:“哦,我的主人,您真的不应该这样说……作为被牺牲者,难道小伊利亚斯先生没有权力知道理由吗?”法师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从床上坐起来,接过塞巴斯蒂安递过来的袍子披上,往盥洗室走去,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她不是很确定对一个看起来大约只有七八岁的孩子解释,当他的祖父为了更多人的福祉,为了一些在人类道德标准中应该属于相当美好的信念,而牺牲了自己的家人时,这种行为不应该算作错误。——尤其是,连她都不这么认为的时候。慈善事业真的不适合她。法师叹了口气,决定用自己的方式解释这一切。至于这会不会对这孩子造成什么奇怪的影响……哦,将以撒带回来这种程度的多管闲事已经是她的极致了——看在过去几年里得到了主祭长这么多纯然无私的帮助的份上——她真的不认为包括这个孩子的世界观也是她需要考虑的问题。“很遗憾,伊利亚斯主祭长为了这座城市的居民,选择了放弃你们。”安缇诺雅用一种平淡的,仿佛在谈论今天天晴太阳不错的语气开口:“虽然他不见得有权利牺牲你们。总而言之,一个人的命运应该由他本身承担,只有在自己过于弱小的时候,别人才能够取而代之来决定这一切。这也是会有牺牲与被牺牲,拯救与被拯救的关系出现的原因。对你的遭遇我感到遗憾,同时也能理解你对伊利亚斯主祭长怀有的心情,但作为一个弱者,你所拥有的权力也仅此而已,我不希望看到主祭长被自己的孙子伤害——不论是什么方面的。对此有什么不满的话,有能力反抗别人的时候再对我说吧。听不懂也不要紧,只要记住这些话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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