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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同学，你怎么了？怎么在派出所门口？”派出所两个民警正好往外走，凑巧看到刚才的一幕，凭着职业直觉，上来问问：“是有什么事情需要警察叔叔们帮忙的吗？”唐听雨已经跑远，都快到小路尽头看不到了，文卿心里着急，无家可归的是他唐听雨，报警的却是她文卿，这会儿事主不在，警察看她一个小姑娘过来报案，可信度肯定会先打个折扣，她如果再被警察一盘问，这事儿就没完没了了，当务之急是问问那个跑掉的小混蛋究竟要怎样！文卿抬头笑笑：“我跟朋友正好过来，闹了个别扭。谢谢警察叔叔。”民警对视一眼，说：“没事就好，如果有什么问题，一定要找我们帮忙。”文卿重重点头：“一定！我先去追我朋友啦，警察叔叔再见！”说着，转头就跑。唐听雨跑得飞快，每次文卿都只能在转角处看到一个一闪而过的背影，等追上去之后，他又到下一个转角了。跑跑停停，跑得文卿都不知道身在何方了：“听雨，听雨，别乱跑，你去哪儿——哎呦！”文卿着急追前面的唐听雨，一路跑来，跌跌撞撞不知道碰了多少人，一个没看脚下，就不小心踢到了一道低矮的台阶，摔倒了。夏天衣服穿的少，小女孩嫩嫩的皮肤一下子就蹭到了满是小石子的石灰路上，两个膝盖红肿破皮，又黑又红一大片，趁在白净的皮肤上格外显眼。文卿毕竟不是小孩子，摔得再疼也没有哭出来，嘴里“咝咝”喘着，眉头皱着，小手扒着自己的膝盖看——真疼着了。有路人看到她摔倒，围过来看。文卿今天穿得是一身连衣裙，花花绿绿的图案，显得格外活泼，但是这膝盖一抬起来，连衣裙下的小内裤就容易露出来，她赶紧把裙子拉了拉，挣扎着要站起来。“你慢点儿……”文卿一听这声音，心里突然涌起了点小脾气——要不是小混蛋你跑了，我会去追你吗？我会摔倒吗？！唐听雨好不容易钻进人堆里面，伸着胳膊去扶人，心里有点愧疚，嘴上嘟嘟囔囔小声埋怨着：“怎么跑这么快呢？注意点儿呀。”文卿一下子抬起头来，气的眼睛都红了——你还敢说！文卿那双纯粹因为疼痛而不自觉溢出泪水的红眼睛，一下子撞进唐听雨的虹膜里，着实把他哽住了，看着那双红肿透亮的眼睛，他那点傲娇别扭的话突然说不出来了，手上加力，把她扶起来。“先扶到那边儿花坛边上坐着，哎哟，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可别留下伤疤呀。”热心的大婶指挥着唐听雨行动，唠唠叨叨不放心。哪个姑娘不爱漂亮呢？文卿可不想以后不能穿不过膝盖的衣服，她心里不痛快，身上加劲，往唐听雨身上压了压。唐听雨那耳朵更灵敏，被大婶说的又揪心又尴尬，通红着脸闷不吭声地慢慢扶着文卿坐到路边的花坛上，接过不知哪个好心人递过来的水，往她膝盖上倒着。文卿低头瞅着自己的膝盖，把灰尘清干净之后看着也还好，就是肿的厉害，有小石子儿进去啦。刚才跑走的唐小少嘬圆了嘴唇给她吹着灰尘，一只手拿着瓶子倒水，另一只想碰她又不敢碰的在旁边伸着。漂亮的眉头蹙在一起，水蒙蒙的眼睛里写着“怎么会摔倒呢？小爷跑得明明不快，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呢？”。“谢谢阿姨，没事儿啦，我们等会儿自己回家就行，谢谢您的水啦。——谢谢叔叔，我会小心的。——谢谢奶奶，我们家不远，能走回去。”文卿给围着热心人一一道谢，心里真的挺感动，也就现在，路上还敢扶人，再往后几年，看看谁有这个胆量。围着的人渐渐散开，文卿低头问道：“听雨，你跑什么？”唐听雨的眼睛里本来还有五分愧疚，一听见这问话，马上染了三分执拗在里面，他闭紧了嘴巴，不想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文卿也不催促，俩人一起盯着她的膝盖看，奶黄包一样白白嫩嫩的膝盖都肿成山东大馒头啦。这会儿都三点来钟了，温度渐渐降低，小风一吹，被水淋过的小腿上马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唐听雨戳戳文卿的小腿，埋怨道：“我跑你就跟着跑吗？”无功而返文卿哭笑不得。唐听雨站起来，坐到文卿旁边，手指头不老实，揪着草丛里面的草玩，过了好半晌，才说：“我爸妈，也是你那么说的。”文卿：“嗯？说什么？”唐听雨：“就你那样，让我去玩，他们会在家里等着，可是等我回家，他们都不在了。”文卿直觉觉得这不是个愉快的故事，避开他“父母去哪儿了”这个问题，问：“你是怎么到澧水来的？这里有亲人吗？”这也是文卿目前最想知道的，如果这个孩子自己能说出住所，她就不用带他去派出所了。唐听雨的内心很矛盾，他并不想这么快就把自己心里的小秘密告诉别人，潜意识里，他觉得父母离异之后，自己是被同情的对象，但是他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被人同情。但是对着文卿，他又总是忍不住想跟她倾诉些什么，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他说：“我回去之后，看到我二叔的车停到院子里，他跟我说奶奶想我了，要我暑假来陪她……”文卿也只能安抚他，轻声问：“二叔把你送到奶奶家了吗？那你知道奶奶家在哪儿吗？”“二叔没让我回家，我来了之后才发现行李都被打包好了，放在他的车上。爸妈……我都没见着……”文卿把头撇开，不去看他滴到胳膊上泪水，给他留面子。她的手一直在轻轻拍抚他的后背，给他无声的支持，听他慢慢倾诉。“我不知道奶奶家的小区名字，我那天就是乱走，下雨了，找个地方躲雨。”唐听雨擦擦眼泪，“我不想回奶奶家，不想见二叔，我想……我想回家……以前，我们来澧水，我跟妈妈都在前面那个招待所住……我要去那里，等着爸妈……”说着，就再也不掩藏，呜呜咽咽的哭起来，他缩起来蹲坐在花坛上，脑袋埋进膝盖里，胳膊紧紧环着双腿，声音模糊压抑，孤独又可怜的样子。“……听雨，爸爸妈妈们，也许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也许只是觉得你还小，不适合知道，”文卿的心理毕竟是成年人，她上一世没有孩子，看着眼前的唐听雨总是带入晚辈，忍不住就想多疼他。于是陪着他蹲坐了一会，拍着他肩膀慢慢地劝说，声音轻缓柔和，“他们肯定是爱你的，他们也许只是拜托二叔暂时把你带走。奶奶平时住在澧水吗？很久不见你，肯定是想你的。”文卿伸出胳膊圈住瘦小的男孩，说：“见到奶奶了吗？奶奶想你吗？你跑出来，奶奶和二叔，会担心吧？”“他们可以告诉我，他们不用避开我！”唐听雨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哭腔，满是委屈。文卿斟酌着用词，试探着道：“假期结束，二叔把你带回去，你可以跟爸爸妈妈说，你已经长大了，你能明白，告诉他们，他们的决定，不用避开你。”唐听雨没有再回话，哭声渐消，只剩下偶尔的抽泣，轻轻晃了晃身子，让文卿把胳膊拿下去——理智回来了，害羞也回来了，不好意思让小女生圈在怀里。“咱们回去吧，先回我们家，好吗？”文卿也没辙了，小少爷闹腾了这么一遭，她也知道这孩子脾气有多大，哪儿敢再硬带他去派出所，只能等着哄好了，慢慢问出家庭住址给送回去。“嗯……”唐听雨跳下花坛，回头看文卿，“啊！这么厉害了，咱们快走吧。要不然去医院吧？”文卿也犯愁她的膝盖，她不是疤痕体质，但是很容易皮下出血、淤青，刚才红肿的那一片，现在都成紫黑色了，山东大馒头染上了熟透的李子的颜色，看着就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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