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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只觉得心跳得又急又快，皇帝的手握着她的手，却是滚烫发热的。那碗甜瓜冰碗之外水汽凝结，一滴水珠缓缓顺着碗壁滑落下去。她只觉得四下里静下来，皇帝衣上幽幽的龙涎香，那气息却叫她有些透不出气来。她轻轻转过脸去，便欲起身，低声道：&ldo;万岁爷，冰要化了，奴才去换一碗。&rdo;皇帝并没有放手，只道：&ldo;你这几天为什么躲着我？&rdo;琳琅涨红了脸：&ldo;奴才不敢，奴才并没有躲着万岁爷。&rdo;&ldo;你这话不尽不实。&rdo;皇帝低声道：&ldo;今儿要不是李德全，你也不会独个儿留下来。他向你递眼色，别以为我没瞧见。&rdo;琳琅只不肯转过脸来，有些怔忡的瞧着那缠枝莲青花碗中的冰块，已经渐渐融至细薄的冰片，欲沉欲浮。甜瓜是碧绿发黄的颜色，削得极薄，隐隐透出蜜一样的甜香。浸在冰碗中，一丝一丝的寒凉，她轻轻道：&ldo;奴才出身卑贱，不配蒙受圣眷。&rdo;殿中本来静极了，遥遥却听见远处隐约的蝉声响起来，一径的声嘶力竭似的。暖阁的窗纱正是前几日新换的江宁织造例贡上用蝉翼纱，轻薄如烟，她想起旧时自己屋子里，糊着天青色薄纱窗屉，竹影透过窗纱映在书案上，案上的博山炉里焚着香，那烟也似碧透了，风吹过竹声漱漱，像是下着雨。北窗下凉风暂至，书案上临的字被吹起，哗哗一点微声的轻响。风吹过御案上的折子，上用贡宣软白细密，声音也是极微。皇帝的手却渐渐冷了，一分一分的松开，慢慢的松开，那指尖却失了热力似的，像是端过冰碗的手，冷的、凉的、无声就滑落过她的手腕。她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皇帝的声音还是如常的淡然：&ldo;你去换碗冰碗子来。&rdo;她&ldo;嗻&rdo;了一声，待换了冰碗回来，皇帝却已经歇了午觉了。李德全正巧从暖阁里出来，向她努一努嘴，她端着冰碗退下去。只听李德全嘱咐张三德：&ldo;你好生听着万岁爷叫人，我去趟上虞备用处，万岁爷嫌这蝉声叫得讨厌。&rdo;张三德不由笑道：&ldo;这知了叫你也有法子不成？&rdo;李德全低声道：&ldo;别混说。&rdo;将双指一曲，正是常用的暗号。张三德知道皇帝心情不好，立时噤若寒蝉。琳琅从御茶房转来，烈日下只见上虞备用处的一众侍卫，手持了粘竿往来梭巡，将乾清宫四周密密实实巡查了数遍，将那些蝉都粘去了十之六七，剩下的也尽赶得远了。四处渐渐静下来，太阳白花花的照着殿前的金砖地，那金砖本来乌黑锃亮，光可鉴人，犹如墨玉，烈日下晒得泛起一层刺眼的白光。一连晴了数日，天气热得像是要生出火来。黄昏时分苏拉在院中泼了净水，那热烘烘的蒸气正上来。半天里皆是幻紫流金的彩霞，映在明黄琉璃瓦上，滟滟辉煌如织锦。乾清宫殿宇深广，窗门皆垂着竹帘，反倒显得幽凉。画珠从御前下来，见琳琅坐在窗下绣花，便说：&ldo;这时辰你别贪黑伤了眼睛。&rdo;琳琅道：&ldo;这支线绣完，就该上灯了。&rdo;因天热怕手上出汗，起身去铜盆中洗了手，又方坐下接着绣。画珠道：&ldo;这两日事多，你倒闲下来了。尽管坐在这里绣花，针线上又不是没有人。&rdo;琳琅手中并未停，道：&ldo;左右是无事，绣着消磨时日也好。&rdo;画珠道：&ldo;今儿李谙达说了一桩事呢。说是宜主子年底要添生，万岁爷打算拨一个妥当的人过去侍候宜主子。&rdo;琳琅嗯了一声，问：&ldo;你想去？&rdo;画珠道：&ldo;听李谙达那口气，不像是想从御前的人里挑，大约是从东西六宫里捡吧。&rdo;琳琅听她这样说，停了针线静静的道：&ldo;许久不见，芸初也不知怎么样了。&rdo;画珠道：&ldo;依我说，侍候宜主子也不算是顶好的差事，宜主子虽然得宠，为人却厉害。&rdo;琳琅只道：&ldo;画珠，你怎么又忘了，叫旁人听见。&rdo;画珠伸一伸舌头：&ldo;反正我只在你面前说，也不妨事。&rdo;又道：&ldo;我瞧宜主子虽然圣眷正浓，但眼前也及不上成主子。这一连几天，万岁爷不都是翻她的牌子？今儿听说又是。万岁爷的心思真叫人难以琢磨。&rdo;琳琅说：&ldo;该上灯吧，我去取火来。&rdo;画珠随手拿起扇子，望一眼窗外幽黑天幕上灿烂如银的碎星，道：&ldo;这天气真是热。&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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