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燮不动声色地吃饭,不理会禹霖的故意恶心,对于饭菜好不好这回事她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反正填饱肚子坚持到晚自习下课就好,吃什么她嚼不出来,也没心思体味。“嘿,”禹霖坐在她旁边碰碰她手肘,“你看。”她知道是什么,脖子精确地扭到那个方向,那个人安安静静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吃饭。她一进门就看到了。“去啊。”禹霖低声催她。郑燮刚刚看见的还不只他一个人坐着的画面呢,她抿抿嘴唇,眼睛定在那个位置,等到那个熟悉的明艳姑娘笑嘻嘻地端盘子走过去,她若无其事地转回来,继续嚼她的菜。“呃——早知道不要你看了。”禹霖也尴尬地回过身。“有什么关系,”郑燮想想刚才进门的时候,她有的那种无比熟悉的感觉。有时候对一个人用心久了,心都已经认识他,直觉都能告诉你他在周围,就在不远处。那种无端涌起的召唤响在耳际,“去啊”“去啊”,何止禹霖说过。她出一会儿神又补充一句:“看的还少了吗?”有时候越是喧嚷的环境,身边陪伴的人越是多,人的孤独感就越是挥之不去。人类不满足拥有的,总觉得自己想要的不是这些。有的人用大声讲话来掩饰这种寂寥之感,有的人则任由心飞天外。喧嚣声里,总能感觉到灵魂升到头顶上,荡悠悠的,没有栖处。其实许多人都不知道,目光的力量最是强大,对一个人的情绪可以隐在心底,却往往从眼睛里溜出来。彷徨孤寂的时候,其实偶一回顾,明明就能透过虚伪的表象,看见投过来的那抹脉脉如水的期待的眼神。心系之人,怎么会只有一方感受到直觉的牵引呢?怕、犹豫、矜持……造物者创造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心绪,也许就是为了给命运之神铺好坦途。鞭影课排得很满,从早上七点上到晚上十点,中午留了两个小时,学生家都住得远,一般都不回去,勉勉强强吃一顿午饭,趴在课桌上闷一会儿觉也就够了。老师有时候念念叨叨说着食堂的饭菜如何如何好,可是不见她们去尝试一回,要是亲身试上一次保管觉得已经出口的话回转到嘴里堵得慌。住读的学生毕竟是少数,云城是这样狭窄的小城,依山临水街巷冗杂,可是到菜市场遇上的熟人,弯弯拐拐地一个时辰内怕又躲不过要见面,也许一碰见勾起的心事,跟身边人抱怨一会儿,还能叫再碰面的听个八九不离十——家长以为住读是没有必要的。这是苦了像郑燮这样家住的远的学生,当然以她父亲的脾气,觉得孩子拎在眼前盯着总是没错,再听话的孩子,一离了跟前,知道她在干什么?!一开始连中午饭也要她坐车回家去吃,可是吃了再来总使她迟到,她跟家里抗争过几回,闹气闹得也够了,最后勉强答应她午饭免了,就这样还被嘀咕“家里做好给你吃你还推三阻四的不识好歹……”,这又叫她怎么说呢?家庭生活的繁冗芜杂磨折得她早早生了厌倦之心,几乎要对学业一并嫌恶,可是读书是现今知道的唯一可以改变现状的途径,她不能愚蠢地跟自己赌气较劲,她还想着离开呢,不念书她怎么离开?她想不出来别的什么法子。课桌很硬,还摇摇晃晃,午觉总是在昏蒸的风扇叶下被机械的光影的反复给搅尽,迷迷糊糊醒了,摸着胀胀的额头鬓角,看一黑板还未来得及擦去的已经看不太明白的模糊例题,总有一种还不如不睡的惆怅。上了两星期课,巨大的心理落差使得郑燮的一根弦越上越紧,到后来只能感到时不时的抽搐,发出一种金属的刮刮声。其余人情况更不好,不少人呈现出破罐子破摔的状态来。终于一节数学课熬过去,郑燮觉得一早上积蓄的能量全被耗尽了。脑子热热的,就像被烧短路了一样,耳朵也热热的发烫,可能是教室里面空气不好。“刚刚盯着一只飞进教室的虫,看了一节课……”颜妍把头无力地搭在桌子上,她是高一分险进的五班,可是她的实力怕是比自己的分数还要不靠谱,跟不上可是比较着身旁的好成绩却又不甘心露怯,那种疲惫的笑容看得人直想哭。“啊~黑板满了?”不知道是教室哪个方向传过来的一句惊呼,田恬听见没控制住,一下子笑出来。教室里倒了一片的人头,但还是三三两两有人从鼻子里哼哼唧唧出笑音,像是漏炸的鞭炮一样,东一下西一下的。她转过半边脸用手撑着右耳朵支在桌上,一双眼朝后边瞟去。禹霖也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12345……”地打着拍子:“你听懂了没?”见郑燮摇摇头,他笑,“刚刚黄老师一个眼神看过来,我正好迎上,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说啥,反正就坚定地对他点点头,唉——”“我们也有今天……”郑燮的两只手掌叉着,两根食指顺着鼻梁捋上去又捋下来,两只拇指顶在下巴,用指甲深深嵌到皮肉里。“你是哪儿没懂啊?”他打着打着拍子突然问了一句。郑燮长叹口气:“就是不知道啊,没理顺,感觉朦朦胧胧的,哪儿都像懂了又哪儿都像不懂,估计作业做起来吃力得很。”她揉揉太阳穴,“让我消化消化吧。”她看上去还有心事。“你是担心两周之后的月考吧?”郑燮睁开眼看看他,半天没说话。她怕就是在担心这个,田恬眨巴眨巴眼睛,一样地有些顾忌——这样一个月考一次,一次考九门,简直就跟蜕皮一样艰难啊。而郑燮呢是以第一的成绩进来的,没有人不知道,要是……“担心也没用,尽力而为吧。”禹霖把她桌上的练习册抽出来丢到她面前,左手朝上面一挥。“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说,考不上第一也没关系。”郑燮正说着,无意间对上了前排田恬的探寻的眼光。她洞悉地微笑,向她点点头。“怎么会没关系呢?”禹霖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唾沫星子也能把你淹死啊。”“你总是不说点儿中听的!”郑燮瞪了他一眼,拿起笔开始找题做。话是这么说,但理确实是这个理。五班不是唯一的优生班,她的位置岌岌可危,随时可能被任何一个人给挤下去。那可就——叫她的脸往哪儿搁呢……夜已经很深了。晚自习的时候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完成,因为课没有听得很懂,郑燮不得不熬夜给自己加量。她不喜欢熬夜,但没有别的时间,她多想一天能够长一些,多出几个小时就好。但那是不可能的。现在连那样的幻想也没有精力多想了。她的书桌就是饭桌,油光光的一张黑漆圆桌子,平时不用的时候收在角落里。每天晚上不得不铺一块同样不太干净的花布在上面以免弄脏书本。父母没有陪她熬,她也不会让他们陪,大人有大人的事情。只是,他们的鼾声时不时打乱郑燮的思路,太响了。眼睛涩涩的,夜静静的,空气凉凉润润的质感摸在绷着的脸上,闭上眼听觉就格外的敏锐,都能够听到挂钟走着的秒针“嗒嗒”的声响,郑燮疑惑着:怎么以前就没注意到,声音怎么这么清晰,这么大呢?感觉走动的不是机械,是自己的心脏,数着时间。她小心翼翼地搁下笔,怕碰擦的声音惊醒卧室里的人的好梦——这种谨慎纯属是多余,有些人的官感并没有那么灵敏,尤其是体力劳动者,尤其是劳累了一天的人。她重新闭上眼,抛开做的习题,开始想心事。她想起站公交车回家的时候,塞了一肚子的汽车缓缓地爬动的摇晃感;想起司机师傅不耐烦的吼叫;想起在黑黢黢的路上手电射出来的白亮的光;想起路边时不时传出的奇奇怪怪的咳嗽与吠叫声;想起方才看似不经意地问父亲一句:“万一这次我考不上第一怎么办呢?”他那种自负无知的神色惹人心烦:“怎么可能,你考进去就是第一,要是考差了只能说明你没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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