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绷起嘴角勉强地笑了笑,往后面退了一步,颜臻的手从她肋边滑下去:“反正我相信你会继续画下去就对了,我么,怎样都可以,怎样不都还是那样。”她把手摸回满是锈的扶手上去,因为自己说了句过于冷淡的话而感到无措。颜臻愣了愣,还以为她要说两句甜甜蜜蜜的,依依不舍的话,来安慰自己,临了临了的,作为道别。她却是这样的神气。他把手收了,贴着裤缝摩挲了两下,然后把嘴抿着往两边极力一拉扯,他很少作苦笑的表情,因此还不大熟练。然后深深地看着郑燮,清水眸子里泛着一种别样的理解的温暖,好像在冲着她说:“你就是这样……”意识忽然消失掉的三个人,在年级激起了相当大的水花,众人议论纷纷,各有猜测。相形之下,那段不好听的恋情蜚语在当事人的冷脸的回应下不了了之,哪怕偶尔还被用来做做闲话的材料,因为实在没有可用作证实的蛛丝马迹,渐渐地也就没有受众,又都是学生,一来性子野,好奇心来去都快,二来也觑着老师,怕得很——毕竟不是拿得稳的——不敢作张作致地四下传播,最后竟像再没有这样的事似的。自然不会有什么处分——那可不是公然宣布学校里出了这样的新闻么——襄思原先就是多了虑了,可到底是年轻姑娘性子急按捺不住,白白给人留下话柄。易立仍旧不动声色地教他的语文,虽然心下不安,总故意地拣些空隙抽抽郑燮、襄思起来回答问题,好像有能洗脱嫌疑的功用,可这两个偏偏你不再看我,我不再看你,襄思垮着嘴角,郑燮是一副最平常自然的不理人的面皮,倒像易立多事,硬要示好一般,反而让下面的学生瞅见一丝硝烟的味道。高二原就是溜得最快的时光,带着一点点企盼,一点点紧张,课业是最重的,紧赶慢赶——当时是察觉不大出来,还以为是正常进度地讲着——小桌子上不知不觉就堆积起厚厚的书来,高度慢慢地遮挡住个子小小的或是脖子较短的或是有意缩进这“堡垒”的学生的脸,这是辛苦的象征,也是怠惰的象征:同样的不堪重负的瘦丁丁的课桌后面,是不一样的小天地,这番天地里的蜷着的小人儿的精神面貌,全靠他们自己的觉悟和自律——易立近来散漫得多了,似乎慢了心,觉得怎样教都是留不住好学生、教不动落后者的——学校急急地下达了新的命令:以高二的最后一趟考试的成绩为准,开设一个容量为二十人的新班级,由学校点选的教师团队对这二十个人进行小班突击辅导。这是之前未曾有过的,也不知道是谁想出的新花样,迎合了领导们追求应试尖子的心理,便大受欢迎,立即开动,可是寒了许多带班老师的心,这完全是坐收成果的,而且以有色眼光看待学生的不适当的举措,可就注重结果的置身事外的领导们来看,这是件极其有利的好事。于是一群成绩上游的学生,学完高二最后一点知识,除了一肚子的概念公式以外,还新添了些忧心忡忡进去。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法,稳在十名以前的稀稀落落的几个男孩子,心是放在肚子里的,衡量着究竟换不换班级、换不换老师,是原先的老师的教学方法更适合还是……可想着想着,跟家里人一说,还是暗下决心,考完了就走罢,毕竟是更好的配置——学校说了的呢——更何况,“火箭班”呢,多么荣耀,家里人可愿意失了这样向外面说嘴的机会?排名忽上忽下的那一大批就有些难受了,争胜心折磨着一定要考进去,实力又悬在那里,自己也清楚肚子里有几分墨水,嘴上还得把后路给留好喽:“考得上又怎样,考得上考不上都不去哩,现在自己的班就多好,都是认识的人,都是熟悉的老师,那些考进去、跑掉了的,成绩还不一定保得住哩,一年里的事儿,谁说的准……”话是这么说,可大家心里都清楚,往往这些人,真要是入了围,看他去不去?只怕是搬桌子搬得比谁都利索——这也是人之常情,真话掖在肚子里头,谁也不拆穿谁。这里头也有一星半点的异类,像郑燮这样的,像禹霖这样的。郑燮听见组建新班的消息,一开始没有任何感触,但转念一想,又暗暗地有些喜欢。没有谁了解她的感受,大家都很忙。因此排名出来的那个炙热的下午,明晃晃的教室里陡然空出的明晃晃的三排正中央三个当儿,着实惊讶了刚刚踱进教室的易立,他很明显的愣住的神情引起满教室人呼吸的阻滞,谁都替这个年纪轻轻的老师经历的尴尬捏一把汗,这是他最重视最喜欢的学生呢!一下子就走了,甚至上午都还是安安静静的。谁能料得到呢?本以为是不甚在意的人,竟然连面也不露一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收拾干净走人了,教了她两年的易老师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气!正在跃跃欲试要搬桌子的几个,看见老师脸色不好,也不敢就说走,按捺着心底的雀跃,到底是规规矩矩地恋恋不舍了一番,多坐了好一会儿,天气热得很,教室里风扇吱哑哑地转,人人都烦,不得不暂时留在座位上的人低声咕哝着,暗骂那已经走了的,尽给别人找麻烦,气得不过,脸上漾出的笑也有一股苦涩的味道。易立吞了口唾沫,很艰难的,嗓子一下子干得吓人,好像黏在一块了似的。其实只惊讶了那么一刹那,然后就想通了,只是有点儿意外。这也是必然,五班有什么留得住她的呢?自己对她不错,可终究是存了芥蒂的,自己以往猜测得并没有错。这个喧喧嚷嚷的教室里,剩了什么值得她留下来的?昔日的朋友现在零零落落,甚至比陌生人好不到哪里去,她要走实在是顺理成章的。可这样迅疾,总有点儿故意做出来的迫不及待的味道,是故意叫他难堪的,也是故意叫下剩的的那几个人难堪的。她走一个,倒还拉走一个,真是无法可想,只是那一个本来也就跟她不离,倒还是顺理成章的。唉,这半年来多么多料想不到的事啊,一个一个的,偌大的一个班,现在才看出三三两两的空荡,走了的,以前都是些招眼的人,可是没了他们,一时间倒也没觉得少了什么。三排空了,二排呢——怎么也是空荡荡的?哦,那姐姐走了,弟弟怎么呆得下去,什么时候也走了,什么时候也走了呢?那一个,眼睛细细长长的姑娘呢?她也走了吗?她总该留下来的,不知出于公心私心,她总该留下来的,她不是——难道这个人也消失了么?可是……他是个成年人,是个老师,不能教学生们看出他情绪上巨大的起起落落;可他也是个人,不能不教下面这些人小鬼大的青年男女看出那份遮掩不住的失落。他的眼珠子轮着一转,丧气地沉到下畔,死死盯住并没有什么实物的地板上,他的肩收得那样紧,脑袋缓缓埋下去,好像盯住了自己的皮鞋尖儿似的。那几个做戏的觉得该是差不多了,坐不住,“苹苹怦怦”弄出不小的声响来,像是一种不耐烦的抗议,易立没有从自己的思绪里剥离出真正清醒的意识,只是慢慢朝他们一望,脸上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同样不耐烦的颜色,要走就走呗,何必装模作样地,最终,不还是要走么?他心里酸酸地嗔怨这些人,又像不是仅仅在嗔怨这一些人一样。他一轮眼光徐徐扫动过一张张脸,模糊的变成清晰的——他不经意地从一张容长脸面上略过去,惊醒一样的,又怀疑地掠回来,那不是——脖颈没那么僵了,他若无其事地扫完剩下那些人脸,微微地甩甩胳膊,突然发觉黏在自己身上的眼光也太多了——他是这时候才感觉到被盯住的不适的,于是慌乱地拍一拍并没有什么一样的肩缝,他总觉得那里有一双小手箍着似的。然后易立又不觉把眼光扫到那张脸上:那两只细长的垂垂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呐,映到自己视线里,眸子亮亮的,像不是火点着的最奇怪的两盏幽灯,摸到心里凉凉惬惬,正是这样炽热的夏天最爽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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