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林忽然问:“这法阵是尊主设的吗。”
鬼哥儿一愣,不知他为何问此话,但仍老老实实地回答:“魔尊亲手所设。”
答完自己恼了,为何自己有问就答!
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欲再呵斥两句以显威严。
醒林在他一拍之下抬起眼来。
鬼哥儿望着他,呵斥的话一股脑吞回肚中。
舌头转了一圈,他喃喃地说:“那……可用给尊主缚上降魔锁。”
当年老魔尊出手杀了好几人,天掷无奈之下亲自祭出降魔锁将他绑缚,才使众人免遭他毒手。
醒林摇头:“绑缚起来……太遭罪了,我在这里,若有意外,我会拦住他。”
以他的修为如何拦下魔尊?但这样大言不惭的话,鬼哥儿全然不觉有异,醒林不许给天掷缚降魔锁,他甚至心底有几分暗暗的欣喜。
他心下愉悦了,眉头也舒展起来,从桌上顺走一个香蕉,狠狠地道:“那你老实守在此处,否则有你好果子吃!哼!”
他大步走了出去,出了大殿与后厅交接处的侧门,手下人早候在门口,尊主走火入魔的事在玉房宫内自然瞒不住,他们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鬼哥儿都打了回去,最后有一人拿出一条从大殿处拆来的,原本绑缚醒林的绳索,问道:“鬼哥儿,怎留那仙门的奸细独自在屋中,若他对尊主不利怎么办,若他趁机逃跑怎么办,还是将他绑住吧!”
鬼哥儿看了那绳索一眼,如自己小臂一般粗,他将手中的香蕉皮拨开,缓缓送进嘴里,含糊着说:“算了吧,他……应不会……”略一思索,又道:“我会看着他。”
他嘴上不停,忽而瞪大眼,看着手里半个黄澄澄的香蕉:“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样好吃!”
后厅里,鬼哥儿走后,醒林并未起身,并未移至榻前,他双手交叉撑着下颌,独自在圈椅中枯坐了不知多久,久到他站起后,双腿都麻了,他望着远处的高榻,继而转开目光,漫步走到窗前,浅黄色的月牙隐落,云彩泛红,远处一轮红日从山后逐渐升起。
他望着那轮红日从山脚爬到山坡,从山坡爬到山腰,清晨薄雾不散,曦光穿透纸窗,落在他的双眸中。
他转开目光,高榻上的人仍在安睡。
他缓步走向前,那人的呼吸沉静有序,双眉间光滑平整,不皱眉,不梦呓,连翻身也无,安安稳稳的侧身蜷缩在薄被中,留下眉目清晰的侧脸,泛着莹润的微光,那样年轻。
有生之年,他二人竟还能安然相对。
这一夜,有无数人在他脑海中大声吵闹说话。
有年轻弟子招朋引伴,喊着:“胡师兄回来了!”无数纷沓的脚步声,一撮又一撮崇拜他的弟子偷藏在大殿外,只为偷看胡师兄一眼。胡争如与甘棣华等人前呼后拥的从大殿出去,一路低声细语谈论着如何对付魔窟……
大殿中业火与寒煞之气同时迸发,红云教的朱若殷指着杀红了眼的男人,高声喝道:“我们就是死,也不许你再为祸人间!”
德高望重的龟蒙真人祭出天地鼎,严声道:“为仙门而死,不冤!与魔尊同归于尽,不冤!还世间清乐太平,不冤!”
气贯云霄,振聋发聩。
父亲临走前,对他无声的说。
“想办法杀了他”
“再次”
醒林盯着沉睡的人,手从衣袖中抬起,缓缓地,缓缓地。
手指划过天掷莹润的侧脸。
指尖触碰到的肌肤微凉,这是他许多年来,只能看,不能碰的所在。
手指轻碰的脸上,一双明目渐渐睁开。
天掷醒了。
他揉着双眼,迷蒙的望着眼前离他极近的人,还有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指。
醒林立刻直起身,淡淡地问:“尊主醒了,身上可还有什么不适?”
天掷坐了起来,摇摇头,轻点自己身下铺的褥子,小声说:“这是何处,床这样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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