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他的语气太严肃了,苏塘听罢就敛起笑容,沉默半刻才问:“可如果我死不了心,该怎么办?”程之涯本来还在后悔把话说得太重,可苏塘这问题又让他回不上话,眉头皱得更深了。苏塘不过认真几秒,噗嗤一笑:“逗你呢。”程之涯显然没打算配合他和稀泥,正色道:“你应该找一个懂得珍惜你的人,跟他相爱。”“相爱是很难的,就跟一筐绿豆里唯二两颗红豆终于碰着了一样难,这世界上更多人是得而不爱、爱而不得。所以能够有所爱,不管是被爱还是爱人,都不该计较太多。”苏塘边说话边转了转手中的笔,眉目低垂,睫毛又密又长,从程之涯的视角能看到那里仿佛停了一只扑哧着翅膀的飞蛾。程之涯心有所动,突然很想吻上去留住那只飞蛾,可又觉得时机、场合都不对。就像现在的他和苏塘之间怎样都不对,他不甘心回到床伴或停在所谓朋友的位置上,苏塘或许不会让他坐到恋人的宝座上。而他又做好准备迎接新的感情吗?答案不得而知。苏塘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抬眼笑了笑:“好了,别浪费时间,咱们还是回到正题上吧。”之后两人聊了一下午,走出咖啡馆时已经是傍晚时分。程之涯想留人吃饭,苏塘赶着回去整理录音和拟采访提纲。他想送人回家,结果苏塘今天开车出来。横竖是没理由再待在一块了。临别时苏塘说:“今天谢谢你了,改天请你吃饭。”程之涯最不相信这种成年人的客套话,改天改天,再改天估计就是来生。他问:“你约的几时采访?”“估计是后天下午三点,在杨先生家里。”“好,到时候见。”苏塘眨了眨眼,没懂程之涯的意思。就知道这家伙只是客气一下,程之涯腹诽。他哼了声:“你不是说请我吃饭吗?等采访结束,你请我吃。”苏塘憋着笑:“好啊,只是你程大画家还缺一顿饭吗?”程之涯心里说,是不缺一顿饭,但挺缺你这顿。*采访当天程之涯有事耽搁,到杨清策家时已经是快四点。本以为采访差不多结束,可一进门就听到老人家中气十足的爽朗笑声。再看杨清策面露喜色,讲起他年轻时候的事情滔滔不绝,哪里还有一点讨厌记者的模样。苏塘在旁时不时给他沏茶,有一下没一下地搭几句话,聊天氛围很愉快。程之涯低眉顺眼地喊了声师父,杨清策以正在谈正事为由打发他去跟内人干活儿。杨清策很尊敬的一位同行好友跟演员结婚,离婚后被无良媒体抹黑并多次打扰,后来干脆出国避开是非。他本人是个暴脾气,那时候为朋友出面怒骂报道不实,从此与媒体结下梁子,多年来谢绝任何媒体的采访,这次肯答应也是因为《人物风尚》邀约了快五年,看在编辑部够诚恳才松了口。程之涯一边跟师娘择菜,听师娘唠嗑家常,一边注意客厅的谈话。他状似不经意地问起师娘来采访的记者怎样。师娘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孩子长得精神又懂礼数,你师父今天跟他聊的话是比他一整年说的还多。”程之涯莫名的与有荣焉,唇边染上笑意。原定一小时的采访持续了近三小时,苏塘趁老人家在兴头上又约一次采访。本想就此告辞,可恰逢饭点,杨清策和师娘顺道留他吃顿家常便饭。老人家盛情邀请,苏塘只好从了。饭桌上苏塘装得跟程之涯完全不熟,还煞有介事地自我介绍。明明他们都滚床单了,还装什么,程之涯这样想着,对这种朋友游戏配合度不高。可在不知情的杨清策看来这爱理不理的态度就是不懂礼数,于是当场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程之涯平白无事挨了一顿训。杨老爷子跟程之涯的爷爷交情颇深,程之涯自幼就拜师门下,左一句“爷爷”右一句“师父”的,早就是半个杨家人,老爷子训他就跟爷爷训不懂事儿的孙子没两样。等晚饭结束,程之涯提出送苏塘回家作为“赔罪”,一脸低眉顺眼。一出门苏塘就止不住笑,程之涯本觉得快三十还要当众挨训很丢脸,可见苏塘笑得欢也就不计较了。他还来了兴趣,主动跟苏塘提及自己的童年糗事:“有一回跟师兄偷跑出去花鸟市场见识,买了只鹦鹉。结果师父突然提前回来,我和师兄赶忙把鹦鹉藏被窝里,结果鹦鹉差点儿就憋死。事情败露了,每人掌心各自领了几下。”“师父那天是真气了,气我们不珍惜练画的机会,更气我们说谎,那几下也是真的狠,手疼了好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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