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蔷一听这话,僵着脖子,泪又糊了满面:“礼法,每个人都跟我讲礼法,要我招赘,要我嫁个不喜欢的男人。你们没有人问问我,我到底想要什么,我喜欢什么?”
孟老爷长叹一身,颤巍巍坐上紫檀雕花交椅:“我知你喜欢经商,可这些年,我带着你在商行中往来,你遭受了多少非议,背后多少人指摘女子不该抛头露面,我想着没关系,家中家产颇丰,招赘即可。”
“眼下我年岁已大,商行中那些老东西没一个好相与的,若是不招个赘婿来,你一个孤女身在内宅,只怕这家财万贯也难守。”孟老爷真心疼爱这个女儿,语重心长在与她讲道理。
孟蔷哽住了,不服气地瞪着眼,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虞之听了这半晌,忍了又忍,终于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了:“招赘一个外人为何不让孟小姐来接手商行呢?”
肥水不流外人田,赘婿一个外人哪有自家女儿靠谱。
孟蔷豁然开朗:“对啊,何必招赘,我来接手不行嘛?”
孟老爷心力交瘁,不知这小姑娘从哪里冒出来的,好不容易要将女儿劝住了,一句话,哦豁,全白搭:“商场尔虞我诈,我儿心思纯良,我不愿她沾惹这些污泥。”
虞之看眼孟蔷,道:“可招赘也算不得清白去处啊,所谓女子出嫁从夫,身家性命、喜乐忧愁全系这一人身上,自个作不了自个的主,若是遇上个没有良心的,家产全在他手中,待您二位百年后将小姐扫地出门,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但家产全拿捏在小姐手上就不同了,生杀予夺不过她一句话而已。真论起什么才是污泥,嫁人后手头无甚可倚靠,只能容忍赘婿随意践踏才是污泥。”
惊世骇俗之言!孟蔷嘴都张圆了,但是,但是,怎么那么有道理,那么合我心意呢?
孟蔷眼睛亮亮的:“对啊!真要保护我,应该给我足够依仗,让我能自力更生,而不是一味地将我圈养起来,跟我说所有女子都这样,你也要这样。这哪是对我好,分明就是将我往另一个火坑里推。”
孟夫人一听,哭得要断气了,自己好好的女儿都怪被她爹带出来走南闯北的,怎么成这样了:“我的儿啊,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一个弱女子,要是接管了商行,怎么斗得过那些男人啊。”
虞之贴心地帮孟夫人顺顺气:“孟夫人,当然斗得过,男女本没什么分别,都是世人无端匡上枷锁,久而久之,女子不弱就成了女子本弱。”
“当初我学厨时,跟我一同进学的都是男子,他们笑我力气小,不会颠勺,做不了大菜,但后来我学成了,能凭自己双手挣钱,他们却不知所踪,许多都已不作厨了。为何不信孟小姐一次,万一她就能胜过那些男人呢?”虞之循循善诱,想在这铺天盖地的礼教罗网中,为孟蔷撕出半分裂隙。
孟蔷撩裙跪下:“爹,让她做一顿饭给你尝尝,若是您觉得她做的好,便给我个机会,至少让我试试,我能不能,而不是这般一上来就下了死令,说我不行。”
???孟小姐,你这脑回路九曲回肠啊。虞之傻眼,送个点心,怎么还送出顿厨来了。
孟老爷见孟蔷油盐不进,眼皮猛跳,敷衍下来:“好好好,让她做。叫管家拿二十两来给这位姑娘当做工钱。”一个小姑娘能做出什么花来,先答应了,哄蔷儿冷静下来。
孟蔷喜上眉梢,贴着虞之耳语:“帮帮我,好心小娘子,求求你了。”
虞之人都傻了:“孟小姐,我做的这顿饭跟你能不能继承家业的关系是?”
孟蔷有理有据的:“你说你做的菜胜过许多男子,我得给他证明一下啊,你要是真那么厉害,就说明这世上就是有女子强过男子,那放到我身上,或许也有这种这种可能呢?”
懂了,一桌饭已经上升到这样的高度了。
这事对孟蔷如此重要,虞之怎么会推辞,一口应下:“行,我待会开张单子,你叫人去将上面的食材采买来,不过我做的是素膳,不沾荤腥,万一令尊令堂不好这一口,那我也没办法了。”
“无妨,做什么他们吃什么。”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孟蔷心中还是捏了把汗,素食做不出什么花样来,万一爹娘不爱吃,她的满腔期冀岂不是又落了空,她忍不住嘱咐,“你可千万要好好做啊。”
被这样重托,虞之不敢掉以轻心,细细列了一张菜单,上附所需原料,予门房去采买。
虞之抽空去与在门外候着的秦世献说了一声,秦世献心有惴惴,却不言语,坐在门房外的石墩上,嘴上宽慰她:“去吧,我在此处等你。”
虞之从未被人等过,又喜又愧,数了几枚铜板给他:“我得等做完这顿呢,你别傻等着,去茶楼吃吃茶看看戏,待会饭点找个饭馆吃点饭,我弄完就出来。”
秦世献收着铜板,乖巧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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