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纤阿进了屋舍,沉吟一下后,握紧自己藏于袖中的兴渠。见范翕仍然背对她而卧榻,压根没有起来的意思,玉纤阿坐于榻边,默然无比。
舍中燃着香,却没有人说话,空气静谧而尴尬。
范翕等了许久,也等不到她开口。他心里起疑,虽明明能听到她的呼吸声在身后,却又觉得这么安静,她莫不是走了。他心思不定,猛地起身坐起,回身时,一眼看到泪眼婆娑、俯眼望向他的佳人。
玉纤阿手持一香帕,放于唇边。帕子掩着她微弱的哽咽,她眼中泪断若珠,濛濛望来一眼,范翕身子一麻,觉得半边身子都要被她望得断了骨。
范翕强行偏过脸,不看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他硬声:“你又来这套!你是否觉得我如此好哄,你哭哭啼啼,我便又能原谅你了?我在你眼中这样卑微?”
他冷声:“我早说过与你恩断义绝,你还来做什么?你走吧,我不愿见你!”
玉纤阿心想你若真不愿见我,泉安就不会领我进来了。
她哽咽着,伸手去握范翕置于榻上的手。范翕啪得甩开她的手,不肯被她握。玉纤阿便又去扯他的衣袖,范翕往榻里面一坐,仍是扭着头不肯回来搭理她。玉纤阿迟疑踌躇,胆怯地试探着又握了几次他的手。他手曲着放在榻上,始终不肯给她碰。
玉纤阿望着他背影和侧脸,失神一下,泪水落得更多了。心想多亏了那兴渠,不然自己哪来的这么多眼泪。
玉纤阿口上哽咽:“那你要我如何?”
范翕听她声音,就忍不住回过脸来。见她腮上沾泪,柔柔弱弱地噙泪望他,范翕心口发颤,无法装聋作哑,口上偏自嘲:“我要你如何有什么用?你总不肯。我要你承认你与我的关系,可只是一个吴世子,他与你又不曾有关系,你都不肯承认。我还能要你如何?”
玉纤阿目中发红。
她似难过极致,又似极为崩溃。温柔的女郎第一次说话抬高音量:“公子这样任性,从不曾为我考虑过么?我只是一介宫女,初入宫时被派去最苦的织室,短短几月便到了公主的宫舍。我又因容貌出色,宫中不知多少人妒我恨我,等着抓我的把柄。公子当吴世子是爱我么?不,他是厌我。我初初入宫时,就是他派得我去织室。我日日战战兢兢,不敢行差踏错,被人寻到机会责罚。若是我背上私通罪名,我名声便就此毁了。”
她哭得泪水盈盈,娇弱可怜。
她对面的范翕,却跟她一道红了眼。
眼尾赤红,周身轻轻颤抖。范翕声音沙哑,握住她手臂柔声问:“那我便比你容易些么?我不知我遭了什么样的罪,连喜爱一女郎都不能光明正大讲。我早说过我会带你离开吴宫,你为何一直不愿,反而在意什么名声?”
玉纤阿泣道:“我不过是公子一玩物,公子一时爱我,又岂会时时爱我。我孤苦无依,只愿留一退路。”
范翕红着眼,虚弱无比道:“那你便是如此不信我。你不信我会带你走,会宠你爱你。你妄自菲薄也罢,何以认为我那般浅薄,只爱你美色?”
玉纤阿哭道:“你莫说你初次见我,不是好色。”
范翕惨笑一声,唇似渗血,全身发抖:“难道你便不是么?你初时见我,不曾勾我么?谁与谁初相识,不是见色起意?难道一时见色起意,往后便都是了么?你为何这样不信我?我心中有你,我真的想带你离开。你也许是知我母亲被囚,父王不喜我,我在公子中不显眼,你便瞧不上我么?”
玉纤阿推他手臂,别脸:“你这样说,便是枉顾了你我的情意。”
范翕向后靠,徒然落泪道:“那你便跟我离开吴宫吧。不必考虑什么私通,你就是我身边人。你陪我两年,只要两年,待我及冠封王,我便带你回我的属国。到时在我的属国中,但凡你想要的,我有的,我都会给你。纵是我没有的,你想要,我也会想法子取给你。只是我现今艰难,做不到罢了。”
玉纤阿垂着眼落泪,帕子被她绞得快要断掉,她哭得浑身发抖,拧着身不让范翕看她的泪眼:“我怕吴宫不肯放我,怕我配不上公子,怕公子带不走我。”
范翕低着眼,眼尾红如血,他急切握住她手,难过道:“我也怕你不爱我,说配不上我只是你的谎话。你实则看不上我,不愿跟我走。你不愿跟我走,纵我强行带走你,又有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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