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漪也不急,在床边坐了下来,看了看她的气色。
刘藻除浑身乏力,余者都好了许多了,想必明日便可下床行走,见谢漪关切地望着她,她不由地失神,想倘若谢相是真心待她好,又该多好呢。可想也知,这是不能的。刘藻的心拉扯得生疼,她笑了一笑,道:“我已无事。”
胡敖入门来,道:“陛下,该用药了。”
刘藻看了谢漪一眼,点了下头,道:“进来。”
医官亲捧着药入内,到床前行了一礼,先将药搁在几上,而后道:“臣请为陛下诊脉。”
刘藻伸出手腕,由他把脉。医官细细摸了脉,面上却不见喜色,只恭敬道:“陛下身上的病已在愈了,可心中的病还需疏散。否则郁气阻塞,不保年华呐。”
刘藻闻言,不禁羞惭,她忍住了不去看谢漪,平静道:“朕记下了,卿去歇着。”
医官便退下了。
可他人虽退下了,说的话却在二人耳中落下了。
刘藻觉得尴尬,也觉因了医官这番话,她在谢相面前,更无尊严可言了。谢漪像是什么都没听到,端了药,来喂她。
刘藻饮下药,见天将黑了,天一黑,又要累得谢相熬上一夜。她终是狠下了心,与谢漪道:“这两日辛苦谢相了,谢相回府去。”
谢漪端着药碗,身形一滞。
谢漪放下药碗,端起盛了蜜水的耳杯,与刘藻润喉。刘藻见她未答,便很不安,双手捧杯,一口一口咽尽了,又将耳杯递还谢漪。
谢漪接过,放到几上,见她唇边留了湿润的水渍,取了帕子来,递与她。刘藻接过,擦了擦唇。她抬头,觑着谢漪的神色,见她神色宁静,既无不悦,也无欢欣,一派宁和温婉,便摸不透她的心意。
可外头天快黑了,天黑之后,夜路难行,不如早些归去,早些歇息。谢相照料了她一夜,刘藻不舍得让她再劳累一夜,将帕子还与她,道:“宫中有医官有宫人,也能侍奉好朕。”
谢漪接过帕子的手一顿,望着她道:“那陛下的心病呢?”
她提起心病。刘藻的脸颊倏然涨红,旁人不知则罢了,谢相却是知晓的。她有一种视若珍宝的隐秘心意,被人大剌剌地放到阳光下曝晒的羞耻与窘迫。
谢漪见她神色变换,哪能不知她的心意。她在床边坐下,在与刘藻很近的地方,轻声问她:“陛下的心病,不需药了吗?”
刘藻病了数日的脑子有些迟缓,呆了片刻,方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她是她的病,自然也是她的药。
谢相是说,她愿意,做她的药。刘藻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谢漪微微一笑,温声道:“臣待陛下病愈再去。”
她的笑容这样美,容色如此温柔,刘藻顿时觉得,即便谢相是因怜悯,是迫于无奈,方留下陪她,她能说出这样触动心肠的话,便已是莫大恩赐了。
她抑制住心中的欢喜,可嘴角却不由自主地翘起,道:“多谢谢相。”
她想了一想,又道:“谢相昨夜辛劳,不能再不歇着了。”她说完,便召了胡敖进来,令他去搬了张榻来,就放置在距她床不远处的墙边,让谢相在此歇息。
她总算高兴了些,憔悴的眉眼都明亮起来。谢漪在旁看着,并不阻止,由着她指使宫人搬这个,挪那个。
待全部安置妥当,天也暗了下来,殿中点起两排铜灯。谢漪在灯下翻开竹简,殿中悄然无声,唯竹简摊开的轻响,伴着偶尔入殿的宫人细微的步履声,竟使刘藻觉得安心。
兴许是白日睡得多了,又许身子又好了些,刘藻殊无睡意,稍稍坐起一些,看着谢漪。她不敢太过明目张胆,悄悄看上一眼,便挪开视线,过上一会儿,断定谢漪没有发现,便再看上一眼。如此,也使她欣欣雀跃。
她十分小心,谢漪果然没有发现。她看过一卷奏疏,放到一旁,回头望向刘藻,见她在床上静坐,便起身到床前,问道:“陛下近日读什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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