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待是漫长的,哪怕李淳一特意带上了熟悉大漠的兵马前来寻他,效率也十分低下。经历几日的徒劳找寻,人马皆倦极,带的食物也用了大半。这一日傍晚,大将斗胆进言:“倘明日还找不到,臣恳请殿下先行离开。”他的担心不无道理,这儿不光环境恶劣,且随时会招来北边的敌人,李淳一身为储君不能有任何闪失。他这一开口,其余人纷纷附议,其中一裨将甚至自请命要护送李淳一回去。李淳一沉默不言,却突然抬起头看呼啦啦的鸟群飞过,一阵又一阵。是斑鸠,它们通常会在日暮时分回到水源地,这意味着继续前行很可能会遇见大面积的湖泊。她突然偏头问身边一个熟悉沙漠的校尉:“如果在大漠中水尽粮绝,你会怎样做?”校尉一怔,回道:“自然是先找水。”“找到之后呢?”“饮够了水再启程。若是太累便多歇些时候,做足准备再重新上路;或等人来救,毕竟有水的地方,总会有人找来。”“凭相公的经验,能找到水吗?”她像是问别人,又像是自问。校尉还没来得及回答,李淳一已经挥鞭启程:“跟上!寻到水源,也好有补给。”茫茫暮色中,马蹄引得平息下去的沙尘又重新翻腾。这声势浩大的找寻,惊得飞鸟起、爬虫遁,也唤醒了湖边沉睡的宗亭。乌鸦在他耳侧呱个不停,他一把抓住乌鸦坐起来,塞了果子给它,弯起唇角看向远处,眼眸也亮起:“她来了。”那马蹄声愈发近,宗亭却抱着乌鸦一动也不动,甚至忘记了眼下自己披头散发,形象十分狼狈。繁星引路,马蹄声在距离湖泊不远处终于停下。有人下马,举着点亮的火把沿星河的方向朝他走来。火光将她的脸照亮,这一刻,宗亭数日以来的挂念与期许才真正有了安放之地。他想站起来,但之前透支得太过分,眼下每一块肌肉都疼,实在难起身,于是只能等她走向自己。可李淳一却在两步外停住了步子。她看清了他的模样——原本无暇的脸上多了伤口,衣服上更是血迹斑驳,因此无数要说的话就生生堵在了喉咙口,梗得她后牙槽发酸,逼得她眼眶涨疼。他到底知不知道这计划有多自负多危险,就算要为她铺路,要这样将命搭进去吗?她咬牙又仰头,多日来在旁人面前强装的镇定仿佛马上就要土崩瓦解。宗亭察觉到异常,朝她伸出手,说:“我知道你会来。”哪怕心中其实也有过“万一再也见不到”的担忧,此刻也还是要这样笃定地开口。可李淳一硬着心肠逼他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险事,遂道:“若有下次我绝不再来。”“说是这样说,可真有下次你还是会来。”她是他的软肋,他又何尝不是她的软肋?于是他转了话锋,反而安慰起她来:“不会有下次了。”语声低缓,这保证里甚至显出几分乖顺。乌鸦在他怀中无辜地呱了一声,李淳一突然往前迈步,握住他伸出的手:“起来,我带你回去。”“起不来了。”李淳一抿唇,又往前一步借他支撑,才将他扶起来。大将这时迎面跑来,本是好心要帮忙,却得宗亭不太友善的一瞥,于是立刻收了念头,识趣改口道:“殿下,是否立刻启程回去?”李淳一肩头负着宗某人这个重担,咬牙应道:“让马喝够了,再补些水就上路。”宗亭隐约察觉到她身上一触即发的怒气,于是话也不敢乱说,只任由她摆布。末了,校尉将白马牵来,帮忙将宗亭扶上马,李淳一随即寡着脸翻身上马,坐在他身后,越过他的腰握紧了缰绳,警告道:“别乱动。”说着就调转马头,率众往南行。白日难捱,夜晚却凉爽。一路夜风相随,星空为引,再不必走弯路。到贺兰山,考虑到宗亭的身体状况,换了马车继续西行。车驾颠簸,宗亭却睡得很沉。他熟睡的当口,李淳一正好处理公务。条案上压满了加急送来的奏抄,摊开的长卷垂了下去,上面密密麻麻,尽是筹谋。车队进城门,于是先停了一停。李淳一合上手中奏抄,下意识要给宗亭拉一拉掉下去的薄毯子,可却见他睁着眼,目光所及之处正是垂下去的半幅长卷。他突然开口道:“看来殿下也并不只是为了我才来。”说着敛回视线,看向李淳一。“我既然到了这里,自然不能白来。”李淳一索性将长卷抽出,递给他道:“既已经看了,就索性看完吧。”宗亭撑臂坐起,接过长卷从头读下去。字字触及军政格局,也事关人丁税赋。西北局势向来复杂,女皇在位的这些年也没能将这一团乱麻捋清楚,只放任它壮大放任它起内斗,如此下去既威胁中央集权,也不利于地方的长治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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