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推吗?”祁深洲将中长款深灰风衣搭在前臂,襟前解了两颗扣子。他本意是散去烟味,条件反射不想惹她恼,程伊心底却在嘀咕,死男人,又在放线勾引我。
“说实话,有点晕了。”她扯起唇角,不知怎的,没见到就盼着,见着了有陷入了无言,没有了焦虑加持,心无杂念地面对面,于他们都怪怪的。
五味杂陈。
程伊还是坐上了秋千,只是没再荡,祁深洲倚靠着三角斜杠,“喜欢吗?”
“秋千?”她掌心转动冰凉的铁链,“喜欢啊,我说的每句话我爸都会很当真。”
夜静风定,心肠都温柔了。祁深洲近前俯视,“我有不当真吗?”
程伊故意道:“有啊!”
秋千摆动,他离得近,她蜷起的膝盖不住地撞向他,膝盖骨,胫骨,硬硬的,大腿,小腿,肌肉实实的。敲打声如心跳被放大音量,咚,咚,咚......
“比如呢?”祁深洲知道肯定有,光程伊控诉出口的那些就罄竹难书,可他很乱,乱得像无序敲打膝盖的频率,这会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很不喜欢没有目的性的对话,可这刻他没有目的,就想找个什么由头,这样说下去,这样撞下去,一直一直,别停别停。
“比如那个情人节!”她把他们最难受的那天说了出来。
他垂眸,避开她问询的眼神,低声问:“还有呢?”
“还有你答应我要陪我过大学最后一年的。”说到这处委屈了,屁股一撅,秋千的幅动大了,撞击声儿响了不少,“特别谢谢祁先生,”她语气恶狠狠,重重咬字,“毁了我学生时代的罗曼蒂克!”
她的理想恋爱与找伴侣一样平实,踏实地牵手散步,商量每日食堂菜谱搭配,熬夜学习有人打灯陪,晚起上课有人拿包子给她占座,联赛可以熬夜喝啤酒看足球。这不一定是她绝对的理想恋爱模式,却是她与祁深洲在一起后的理想恋爱。
人对恋爱的不满足源自看到两个恋人——一个理想中的恋人,一个实际的恋人。两者距离越小,不满足越小,两者距离越大,分歧越大。
程伊过去理想的恋人是更好的祁深洲,是近在身旁的祁深洲。后来她如何谈恋爱都找不到热烈感,甚至争执点,她以为平凡的恋爱就是这样,无趣平静,她以为经历过一段惊天动地之后,人会对感情天然疲乏,失去热情,看透男人,但这一刻她借着月光,满含委屈地看向祁深洲,惊觉原来自我意识深处,她把与所有人相处的感受都与他对比。
他们的亲密关系是一场地动山摇的灾难,却是人生再无可复制的罗曼蒂克。
这让程伊挫败加倍。
“程伊,你知道我理想的恋爱是什么吗?”
秋千无序乱撞,声音越来越大,程伊盘腿坐在秋千上,目瞪口呆。
她没问过?她应该问过吧。他们打过那么多次电话,聊过那么多废话,一定聊过这个的,他说了什么?她不记得了。或者,他说过吗?
祁深洲挤出讽刺的笑容,“怎么?想到了什么?”
程伊舔舔唇,“我......不记得了。”好像,他们的恋爱一直以她的恋爱感受为中心。
“哦,那算了。”说罢,祁深洲抄兜转身,急得程伊毛孔一激灵,光脚直接踩地上,倾身拽住他,“你说啊!我忘了你就再说一遍!”
祁深洲忙反身托住她,蹙眉看她光脚踩在泥地上,“这就急了?”
“你干嘛走呀!”程伊扶着他的手直接就掐进他的肉里,越掐越重,咬牙带着恨,“祁深洲,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你转身走掉!我都看过你多少次背影了!你还让我看!”
她从来不知道,那么平常的事情,成了泪腺反射,喊出最后一个字,她的世界又被眼泪打上了马赛克。
祁深洲对着她的突如雨下一时无言,顿了顿,低下声,“我只是看到双杠想去试试......”
程伊别扭地偏过脸,擦眼泪,抬脚蹬在他的西裤上,借力摇摇晃晃退坐到秋千,伸手想掸掉泥巴块。小姨说的没错,这里泥坑真多。
祁深洲抓过她的脚,她挣扎,又被他拉过去,“擦一下。”
她咬住唇,额头抵在链条上,任他用西装给她擦泥脚,他力道不大,拿捏得刚好,不似以前拉扯间男性力量失控,给她剪脚趾甲弄得她痒到打滚,皮肤触上似撩拨,却都刚好控制在遐想与越距之间,又是一声熟悉的感慨:“祁深洲,你变了。”
也许不说出那个变化,她会憋死。
“话少了?”他反问。她提起很多回了。
“你很会处理这些女人的事情。”她吸吸鼻子,仰起脸望向月亮,回避了这个问题该有的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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