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目光阴郁,打量了一眼饭菜,一动未动。
“堂堂太子,自甘堕落,云梦的脸都被你丢尽了。”魏慕辞稚嫩的面孔上是魏无羡从未见过的憎恶鄙夷。
魏无羡随手拖了把椅子坐下,平静道:“你囚禁母后,逼父皇出兵,有没有想过后果。我若是再纵容你,此时皇城早已落入池月手中,哪里还有什么云梦?”
“你果然早就知晓,你眼睁睁看着我掉下陷阱。”魏慕辞脸涨得通红,愤恨道:“我为什么任人摆布,因为我恨你!父皇?母后?你居然还叫得出口,真是宽宏大量,怪不得他们到了这个地步,仍旧不肯放弃你。”
“我为何叫不出口,养育之恩刻骨铭心,非一朝一夕可以抹去。”魏无羡淡然说道。
“哈哈哈。”魏慕辞大声冷笑。“一个在酥糖中掺入□□坑害你,一个为了保住自己的爱妻囚禁你,这样的养育之恩你还能做到感激,我真不知道该说你天真还是白痴。”
“若如你所说,他们早该放弃我,你又何必走这一遭?”魏无羡反问道。
魏慕辞心下惊诧,今日他夺位的狼子野心是瞒不住了,但陈年旧事魏无羡不该知晓。难道,那人骗他的不止这一回,他被妒恨与欲望蒙蔽了双眼,竟一早便上当而不自知?
一波透骨的寒凉从脊椎蔓延开来,少年抿紧了嘴唇,未接话。
魏无羡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淡淡:“五年前,你收到两封内含生辰八字的信笺,姝然让你换上她提供的那一个。你当时也犹疑过吧,一旦换了,便算是明面上暴露,你才十二岁,没那么大的胆量。”
魏无羡轻挑剑眉,表情微微失落,缓慢道:“她是如何劝说你的?她说你只管换,我会死在姑苏,根本活不到发现真相那一天?”
魏慕辞咬紧了下唇不说话,可他心虚的表情证明,魏无羡猜对了。
“当你发现,两封八字居然完完全全相同,是不是庆幸连老天爷都帮你?”魏无羡至今想到这个神乎其神的巧合,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人家命定之人,天作之合,你横刀夺爱,会遭报应!”少年满脸的鄙夷。
“哼,姝然告诉你,那个八字是纳景国小丫头的?”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魏无羡冷肃地说道。“那是我不为人知的真实生辰。姝然让你相信,以那两颗糖成功嫁祸母后投毒,父皇为了保护母后,不得不囚禁我。可实际上是,我在花宴上说出的生辰八字让父皇以为我洞悉了当年真相。”
“什么真相?”魏慕辞颤抖着问道,魏无羡的话如脱缰的野马,错得离谱,他本能的抗拒。但心底深处却有一个声音不断地敲打他,错的是他,一失足成千古恨,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什么真相?”魏无羡重复,明亮的眼眸蒙了一层水雾,清朗的声音微颤,他轻声道:“我的身世真相。”
魏无羡缓了几口气息,徐徐道来:“父皇与母后本为近缘血亲,母后又天生体弱,多年来难有子嗣。母后自责,便私下物色人选,趁父皇酒后送入寝殿,留下血脉。这个人选,便是我生母,一个隐姓埋名心机深沉的池月皇族。这主意,恐怕都是她出的。”
魏慕辞彻底呆住了,上下唇讷讷地动了动。他想叱责魏无羡说谎,却被翻涌的浊气堵住咽喉,一时说不出话来。
魏无羡蹙了蹙眉,接着道:“母后将人藏在宫外,顺利生产后才将真相和盘托出。父皇震怒,但已无法挽回。只能将我接回宫中,当做母后子嗣抚养。至于我那生母,他承诺母后一定会好生照顾,实际早已斩草除根痛下杀手。”
“不,不是这样,你骗我。”魏慕辞尚显稚嫩的面孔上血色褪尽,双手掩住耳朵,偏执地摇头。“不是的,我才是池月孽种,你是她亲生的。”
“小辞。”魏无羡强硬地将少年双手拿下来,按住,紧盯他双眼。
“闭嘴,不要这样叫我,我讨厌这个名字。慕辞,慕辞,我一出生便是个不受待见的,连名字都是见证。她只疼你,根本看不上我。我做什么都是你的陪衬,我不可能是她亲生的。”少年扯着嗓子厉声嘶吼。
魏无羡愠怒,略微提高音量道:“当年,皇祖父与父皇的几个兄弟,父子相残同归于尽。原本打算与表妹双宿双飞做个闲散王爷的父皇仓促继位,他这一辈子被锁在并不擅长的皇位上,纠结挣扎,母后全都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她纵容我扶持我是基于亏欠,她心中始终认为让你锦衣玉食与世无争才是最好的归宿。”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少年眼神空洞,茫然地摇着头,仿佛只要他不承认,那一切就都是假的,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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