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儿笑了,“无碍的,我做些腌菜酱料,能存放,用料便宜,送去带着卖,也算我出分力了。”
林氏抿嘴笑道:“妹妹,你哥说了,这本钱都算你出的,我们给你跑腿出力,赚个工钱就成。回头盈利了,都给你送过来。”
话音没落,陈兴就偷偷扯了她一下,不叫她继续说。
他对卖柔儿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偷偷来省城好几回,打听赵晋的为人,知道他家有个嫁进门七年的媳妇儿另有许多个妾侍,没一个能怀胎,城里传遍了,说他命里犯煞,缺德事做多了注定没子送终。
陈兴为此整夜整夜睡不好,食不下咽。若是不能生养,将来妹妹年纪大些,若给赵官人弃了,岂不连个傍身的都没有?他已经对不起妹妹,不能再眼睁睁瞧她晚景凄凉。他得奋进,得努力,要给妹妹做靠山。
但如今一事无成,他不敢说大话,只求上天保佑,千万别让他这门生意败了。
兄妹几人说了会儿话,事情基本定下来,这几日着手修缮一下店面,过两天衙门的文书下来,就能开店迎客。
这几天柔儿走起路来脚步都是飘着的。
有朝一日她家也能开起店营业做生意。要在从前,她想都不敢想。
晚间,消息就传到京里,赵晋在净房沐浴,福喜带着信纸走进来,隔张云母屏风,低声道:“爷,家里的消息过来了,今儿太太跟卢家太太拟了嫁妆册子,您事先备的太太都给否了,把从卢家老宅抢出来的那几十本古籍放在了添箱里……”
屏风后传来一声轻笑,赵晋疏淡地道:“由她。”
福喜迟疑地又道:“再就是月牙胡同那边儿,陈姑娘哥子跟邻居一块儿开了个面馆,赁的是咱们在槐安镇的一个小店面,原是个二楼,隔出四个位置散赁出去的,她哥占的是最小那间儿。吴掌柜知道是陈姑娘家里人,免了闲杂税费,跟衙门也打了招呼,叫那些收好处的衙差饶道儿。”
赵晋从水里站起身,披着外袍缓步踱出来。
他头发披散在肩,遮住半片面容,阴暗的灯下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疏离冷漠的气息。
他站在博古架前,拿过西洋钟瞥了眼,没理会福喜回报的琐事,提起另一事道:“今儿送过来的海东青,你亲自盯着点儿,别叫两个毛畜生死了,明儿还得在镇远侯府等门儿,熬住了才行。”
福喜上前递过布巾,替赵晋擦拭头发,“爷,镇远侯怎么这么大谱儿?您前后去三回了,回回空等,他又不是没收咱们家银子,况且人人都知道您跟他有交情,他跟您摆这谱儿,这是演清高给谁看呐?”
赵晋哼了声,“我是个商人,士农工商,在这些人眼里,就跟楼子里卖笑的姑娘贱的没两样。使了银子不过够得上进茶房坐坐。”
他说完,自己先笑了出来。扯过布巾自己抹了抹发顶,丢开在一旁,“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你适才说,陈柔哥子跟谁合伙儿?若我没记错,她原先乡里有个相好的?”
福喜未料到赵晋忽然关心这个,忙打起精神应对,“是,是那位。倒也不算外人,是陈姑娘嫂子娘家哥哥,两家有亲,合伙儿做买卖也便利。陈姑娘安守在院儿,一回都没出门儿。”意思是,陈姑娘并没跟那汉子见面私会。
赵晋不再理会,转身朝内室去了。
福喜松了口气,这些小事,官人本是不在意的。但官人有逆鳞,跟了他的女人若是有二心,一向讨不得好去。
——
京城双燕胡同,镇远侯府邸。
赵晋在门前下了车,福喜上前扣门。片刻,守门人探出头来,一见赵晋,忙堆了一脸笑,——这位可是个大财主,来的这几日,没少给他们这些底下人派钱,“赵大爷,您来啦?真不巧,今儿侯爷又没在,您看,是老样子,进门稍等等,还是……”
赵晋挥手,福喜把一只雕金鸟笼提过来,赵晋嗓音和润,“一点儿心意,送给侯爷,权当这几日喝了这些茶的回礼。明儿起,赵某便不来扰了,烦请老丈回禀侯爷一声。”
那守门人接过鸟笼,见赵晋提步就走,他追了两步,在后嚷道:“等会儿、等会儿啊赵大爷,待会儿侯爷就回啦,您看看,您这么多天儿都候了,怎么就差这点儿工夫了呢?”
赵晋并不回头,从容蹬车,马车飞快驶离巷子。老者提着鸟笼小跑进院儿,穿堂廊下,那个“没在家”的镇远侯正在逗弄一只翠绿的鹦鹉,老者哭丧着脸道:“侯爷,那姓赵的恼了,送了这鸟笼进来,二话没说就走。您看这事?”
镇远侯怔了怔,冷笑出声:“这人,看来在浙州住久了,连规矩都忘了。你不必急,他手里的把柄可都在本侯手里头攥着呢。去打听打听他这几日的行踪,查明他又搭上了谁的船,本侯要亲眼瞧瞧,这些年他翅膀到底长硬成什么样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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