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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忆情垂手抚着她丝绸般的长发，叹了口气：&ldo;夕舞，为我跳一曲拓枝。&rdo;那位名叫&ldo;夕舞&rdo;的白衣美女，怯怯地跪着向他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膝行着退到毯子中央，才站了起来。雪白的纱衣雾般笼罩着她，她才只有十五岁，纯净明丽得象三月的江南，双眸中始终带出了怯生生的表情，仿佛一头受惊的小鹿，让人不忍对其稍加辞色。荒原雪十八（3）但她的舞却是销魂的。举手投足之间舞韵飞扬，有流雪回风之美。绝美的舞姿中，只听少女开口，一拍一拍地依着韵轻轻唱：&ldo;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ldo;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ldo;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玉暖日生烟。&ldo;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rdo;歌声在密室中回旋，如同烟一般，围绕着舞者的身形盘旋，渐渐消散。仿佛是听得痴了，萧忆情很久没有回过神来，不易觉察的叹息了一声，又微微一笑：&ldo;你唱得很好，舞得也很好‐‐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rdo;夕舞这才一惊，蓦的明白过来，跪下惶然道：&ldo;呀，这首李义山的《无题》居然含着公子的名讳！……小女子无意冒犯，请公子恕罪。&rdo;萧忆情淡然一笑，摆摆手：&ldo;没什么。我父亲当年为我取这个名字，也是为了纪念我的母亲、从义山诗中取的这句。唉……&rdo;他闭目叹息了一声，自语般：&ldo;我母亲死时我才只有三四岁。&rdo;听到楼主居然缓声和气地说起了家常，夕舞这才鼓足勇气悄悄抬头看了这位高高在上的萧公子一眼，仿佛自语、又仿佛安慰般的，轻轻说了一句：&ldo;奴婢也是从六岁开始就没了爹娘……其实，怎么样都也能活下来，也能长大成人的。&rdo;自知多言，她连忙低头：&ldo;奴婢怎敢与公子相提并论？公子恕罪。&rdo;萧忆情睁开眼睛看了舞伎一眼，问：&ldo;你也死了爹娘？&rdo;夕舞低着头怯怯道：&ldo;回公子的话，爹娘在奴婢六岁时便把奴婢卖给了紫云坊，教奴婢歌舞‐‐那时候，奴婢便当他们是死了。&rdo;&ldo;也是个薄命人……&rdo;萧忆情今夜似乎颇为多感，居然破例问了那么多，想了想，道：&ldo;那么我派人送你回扬州，依旧让你与家人团聚罢。&rdo;夕舞全身一震，扑在地下颤声道：&ldo;谢公子大恩！可奴婢父亲生性好赌，当年就为还债才卖了奴婢。公子、公子若遣奴婢回家，不出几月，也必被父亲再度卖去抵债‐‐求求公子让奴婢留在楼中服侍，别……别再遣回奴婢了。&rdo;萧忆情一时默然。除了阿靖外，他从未想过要在身边长久留下谁。然而，又怎生安顿。但沉吟间，见夕舞怯生生地跪在膝边，小鹿般驯良单纯的目光又是害怕，又是期盼地望着自己，不由一刹间心中一软，开口道：&ldo;好，我就答应你。&rdo;夕舞目中不自禁地流露出欢喜之色，忙伏地谢恩。因为她知道，公子这一句话一出口，她的一生、已有了保障。荒原雪十八（4）――――――――――――――――――――――――荒原雪十九（1）那一日得了闲，阿靖约了她在吹花小筑喝茶。去的时候风砂尤自迟疑，因为怎么看靖姑娘都不似有兴致品茶的模样‐‐不知是否因为袖中那把片刻不离的血薇，那个绯衣女子身上似乎永远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血色。就算是平静的时候，也是光芒四射，一种锋利危险的感觉扑面而来。吹花小筑是一座雅致的二层小楼，里头人向来稀少，只有一个穿着黄色葛衣的少年经常坐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园中东西南北四座高楼‐‐来到听雪楼没几天的风砂自然不知道，这位看起来沉默自闭的少年，其实就是听雪楼四护法之一的黄泉。而吹花小筑虽外观简洁玲珑，却是这座听雪楼中杀气最重的地方。黄泉率领着楼中培养出的杀手长年坐镇于此，负责着刺杀和护卫的责任。平日里，他们只在这个小楼里蛰伏着，静观楼中的风吹草动，将一切对楼中不利的人和事消灭于弥端。而只要听雪楼主金牌令符一出，七杀手便奔赴天下各地，不顾生死地去完成一场场惊心动魄的刺杀任务，不成功，便成仁。&ldo;你不是一直想见任飞扬吗？&rdo;阿靖在轩中饮了一口茶，缓缓对风砂道。风砂身著浅蓝色长裙，靠着栏杆，看着楼下满目的苍翠，显得明丽又飘逸。她本一直在为今日靖姑娘忽然主动约她出来而忐忑，此刻乍一听那个名字，身子轻轻震了一下，仿佛有万般滋味涌上心头。过了许久，才低低问：&ldo;他……他可好？&rdo;&ldo;很好。自从来到楼中后，先是由墨大夫替他拔毒疗伤，然后一直在接受黄泉护法的训练他‐‐他实在是个很优秀的剑客。&rdo;阿靖淡淡地说着，然而眉目间也掩饰不住身为一个剑客对另一个剑客的赞许，&ldo;如今训练告一段落，下午我就带你去见他。&rdo;风砂低下头，轻轻抚着自己的右手，玉石般的手背上有一弯清晰的牙痕。她想起了生死一线的那一夜，他们曾经那样绝望地相依为命，共同对抗着死亡步步逼近的恐惧。他在剧痛中，咬住了她的手，克制着自己。她一直忘不了那暗室中的一夜！始终无法忘记，在死亡与恐惧逼来之时，他与她生死与共的勇气。她将永远记得那个年轻躯体上的温度和颤栗，还有那种勇气和牺牲‐‐这一切，如同手腕上那个牙痕一样，印在了她心里。静默地想着，她眼里隐隐有泪光闪动：&ldo;他说过只加入听雪楼一年，对不对？&rdo;&ldo;是。&rdo;阿靖口气冷肃，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漠然道，&ldo;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他踏入了这种生活，便会心甘情愿地一辈子留下来，永远不会离开听雪楼。&rdo;荒原雪十九（2）&ldo;你知道楼主有这个能力‐‐没人能抗拒他的影响和意志。&rdo;绯衣女子淡淡地说着，仿佛那只是一个简单的、人所共知的道理罢了。风砂没有说话，艰难地低下头去。她也明白萧忆情是个多么可怕的人，连靖姑娘都为他所用，便可知他有着多么惊人的控制力和影响力‐‐在这样一个人身边呆了一年，很难说任飞扬不会被他所倾倒、所震慑，而成为他又一个忠心的追随者！&ldo;你们……你们就不肯放过他么？&rdo;一丝深入骨髓的哀伤和悲愤掠过眼眸，风砂再也忍不住地将手里的茶盏摔落在地，第一次对着靖姑娘发泄着内心的愤怒和不满，&ldo;他其实还是一个孩子啊！对江湖有着那样热情的向往和美好憧憬‐‐可你们一上来就扭曲了他的命运，让他当了一个和高欢那样的杀手！你们会把他毁了的！&rdo;然而，在她手里的杯子刚掷出的刹那，一道雪亮的剑已经抵在她咽喉。那个远远坐在另一头，望着白楼发呆的黄衫少年闪电般飘至，出手如鬼魅。猝及不妨，她一下子惊得面色苍白，却强自压着没叫出声音来。&ldo;没事的，黄泉。&rdo;阿靖却是不动声色，将茶盏放下。&ldo;刚在，在她身上，有怒意和杀意。&rdo;黄泉的声音枯涩而平淡，仿佛长久的沉默让他已经不习惯开口，顿了顿，他缓缓放下手去，&ldo;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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