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渚认真听着他们的声音,这些搜查的人都在向同一人汇报,而随着这个人的走动,说话的声音也忽远忽近。他现在的姿势无法扭头看外面的情况,因此只能尽力把头仰起来,倒着看外面是否有人经过。看好无人的时机,楚北渚从吊脚楼下探出头,双腿发力,将自己弹射到另一个吊脚楼下面,以同样的方式藏着底下。这个移动的方法虽不易被发现,但是速度却慢,加上每次在两个吊脚楼中间移动时,都要极其精确,因此对体力的消耗也是极大,楚北渚渐渐感到自己的双臂已经无法支撑。此时他已经接连移动了十余次,离来时的枯井尚有五六栋的距离。白莲教徒正三三两两分散开找人,楚北渚直接冲了出来,手中匕首刺进了最近一人的心脏,他甚至来不及拔出匕首,借着他人反应不及的空当,将仅剩的力量都使出来,向前方奔去。白莲教徒反应过来,就近在路上拦截楚北渚,而楚北渚此时体力已经到极限,只能靠着身体本能挥出匕首,甚至分不清是格挡还是攻击。眼前就是地道入口的枯井,楚北渚远远看到时,只觉得双腿发软,最后的这几步显得异常的艰难,他用最后的力气向前一跃,刚好一头栽进井中,在要落地时蜷身向前翻滚两圈。全身上下,每个部位都传来了疼痛,左腿似乎是摔断了,楚北渚来不及判断,甚至来不及细想,扶着墙壁撑起身体蹒跚着向地道里走去。楚北渚强迫自己不去想地道的长度,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能走到尽头。走出了约有半里,楚北渚感觉四周的空气突然变热,随之而来的是呼吸变得困难,他回头一看,只见身后浓烟滚滚,他走过的地道已经充满浓重的黑烟,而这烟正逐渐向前飘来。只这一分神的工夫,黑烟就又逼近,呼吸变得更加困难,楚北渚感觉吸入的气体像刀子一样连续划过他的鼻腔气管,最后到达肺里。这烟是烧灼的烟雾混杂着毒气,楚北渚心想难怪没有人追进地道,原来他们早就有所准备。他只能拼命闭住气,只有一口气到尽头时才不得不呼吸一口,但就算这样,一呼一吸之间肺里也像炸开了一样疼痛。随着吸入的气体越来越多,楚北渚渐渐感觉眼前发黑,头重脚轻,同时他仿佛失去了对四肢的控制,明明觉得已经抬起腿,却仍是不停绊倒在地。此时肺里火烧火燎的疼痛已经完全盖过了腿部的疼痛,但腿伤带来的无力却又是实在的,楚北渚在:“你要说,你有这个,对吧?”楚北渚瞪大了双眼,看着萧靖之将那份奏章靠近了蜡烛,在贴近烛火的瞬间,那份赵连起用生命写下的奏章从底部开始燃烧,逐渐被火舌吞没,最终化为一团焦炭,只剩下奏章外皮的一角还顽强地保持着原来的样子,萧靖之没有去在意,而是拍了拍手,将手上沾上的灰烬抖掉。在细小的火苗中,萧靖之的脸稍有变形,看上起十分可怖,楚北渚顾不得锁骨的疼痛,疯狂地挣扎起来:“萧靖之,原来你才是内奸。”萧靖之依旧不回答,只是微笑着:“现在还不认罪吗,楚北渚。”楚北渚眼睁睁看着奏章化为了灰烬,也不再挣扎,反而平静下来,看着萧靖之:“你在飞龙卫有大好的前程,为何想不开要投奔白莲教?”萧靖之像听到了笑话一样,突然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前程?盛家都是从别人手中偷来的江山,还妄想我们为他效忠,岂不可笑。”盛衡的曾祖父是大梁的开国皇帝,但是这开国的方式却名不正言不顺。梁□□当年是前朝的大将军,前朝皇帝年幼无知,因此梁□□挟天子以令诸侯,杀掉了前朝有继承权的所有皇亲国戚,最后则让小皇帝下诏禅位,自己坐上了天子之位,不费一兵一卒就建立起梁朝,夺得了江山。因此,楚北渚一听萧靖之这话,就明白了白莲教的目的。到底梁□□的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而且梁朝前三位皇帝在位不过二十余年,加上盛衡在位十年,也仅有三十年,因此许许多多与前周朝藕断丝连的老臣尚且在世。加上今年连续天灾人祸,白莲教借此时机反梁复周,正是时机。最初楚北渚意识到白莲教的存在时,便知道自己在和一个巨大的力量对抗,但现在,他已经不觉得自己有一战之力,因此他的行为便显得尤其的可笑,他试图以一己之力与整个前朝残余势力作斗争,这是真正的痴心妄想。若说刚刚的他还妄图与萧靖之周旋一二,争取一些恢复体力的时间,现在则彻底心如死灰。他现在唯一懊悔的便是在此之前通过鸿雁堂传给任清的消息,若早知如此,他万万不应该将任清卷入其中。萧靖之看楚北渚的神色,便知他现在已经放弃了。他向门外招招手,便有两个飞龙卫进来,手中拿着一份供状,显然是事先写好的。两人将供状交到飞龙卫手上就又出去,萧靖之将供状举到楚北渚面前,楚北渚认真地辨认着上面的文字,在地道中烟雾的炙烤,让他看东西是模糊的一团,他能勉强辨认出上面写着的是他犯下两起灭门案的全部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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