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风雪虽大,却阻挡不住人们传递流言蜚语的慇勤,想必今时今刻,羲王人在妙心堂的消息,早已传遍整座楠沄镇,甚至是整个乌禾县。俞念洁淡笑回道:“大人有所不知,镇上有些孤苦无依的老者,由于诸多原因,无人奉养,长年久病,必得日日服药,这药可断不得。雪下得这么大,那些老者不方便前来取药,我们得帮他们送去。”闻言,湛子宸眉头攒得更紧,斥道:“你是开药堂的,可不是开善堂,大雪天的,你帮他们送药去,万一发生什么事,谁来担负这个责任?”俞念洁眨眨眼,柔嗓反问:“大人这是在关心小妇?”对视着那双晶亮的水眸,湛子宸无端一窒。这些天里,她一直陪在他身边。她亲手为他抓药煎药,亲自端到他面前,盯着他一口饮下。夜里,每当疼痛难耐之时,他一睁眼便看见她坐在榻旁。他不知道,为何她的态度,会从一开始的百般抗拒转变为主动,可他懒得深究,只晓得,有她在身旁,那折磨他的怪疾,竟和缓许多。即便他很清楚,这是白辰的诡计,故意引他前来见她,他也不在乎。只要那火烧一般的疼痛莫再纠缠他,只要他别再控制不住自己,就算要时时刻刻将这个女子带在身侧,他亦不在乎。思及此处,湛子宸不以为然的嗤道:“这是当然。你若有什么闪失,谁来替我治病?”俞念洁面上依然端着笑。“大人且放心,雪天送药这事,年年有之,并非首例,况且,有堂里的伙计与掌柜们陪同相照应,小妇很安全,不会出什么乱子的。”话罢,她垂下眼,转过身便朝马车走去。欲探手掀开锦帘时,蓦地,一只大手抓住了她。她微楞,拨开帽檐,侧身望去,瞥见湛子宸神色冷峻的回睨着她。“王爷?”“在这里闷了几天,我也烦了,我随你去送药。”此话一出,堂里众人愕然,就连穆池亦一脸惊诧。“可是……”俞念洁正欲劝阻,怎料,那个男人不由分说的拉着她,一同上了马车。“念洁,你看,雪停了。”白晰修长的大手拨开帘子一角,天光照入车厢里,将男子俊秀的轮廓染亮。对映车外遍地的洁白瑞雪,眼前此景,甚美。那是她头一次在雪天与白辰前去镇上送药。此后他都会陪同她一起,在严酷寒冷的雪天,两人坐在马车里,手握着手,暖着她,护着她,时时看顾着她。“你……冷吗?”听见低沉又微带别扭的声嗓,俞念洁自记忆中抽回心神,慢慢看清此刻与她面对面而坐的男人。相同的面庞,然而眉眼之间的气质,乃至于眼神与声嗓,全然迥异于另一人。相比之下,眼前的男人肤色较为黝黑,身型更为高大……倘若没记错,他离开妙心堂的那年,他说,他年方二十一。如今过了十年,他已经三十有一,已届而立之年。十年的光阴,岁月荏苒,无论是什么人,怕是什么都起了变化。心思幽幽,俞念洁面上却不露半分,只是一脸好笑地回瞅湛子宸。这一瞅,方发觉他微弓着背,高大身躯微打着哆嗦,面色不大好看。“王爷冷吗?”她笑问,双手已解开身上的大氅,披上了湛子宸的肩。“你做什么?拿开,我不需要。”湛子宸阴着脸,扯下身上的大氅扔回给她。“我穿着厚冬衣,不怕冷,倒是王爷方才出门太急,没能带上大氅,还是把小妇的大氅将就着披上吧。”“这是女人的大氅,我披着能看吗?!”湛子宸不悦地斥道,一把握住她又想将大氅披过来的柔荑。她停住动作,目光落在被他拢握住的那一手。湛子宸亦是一愣,望去。看着握在掌中的柔软小手,他心头没由来一热,飞快松开了手。湛子宸别开了脸,鬓颊依稀可见一丝淡红。俞念洁却是眨了眨眼,仿佛如梦初醒,放下了悬于半空的手,而后将手中大氅往湛子宸的腿上披开。湛子宸墨眉一皱,正欲开口,却见她抬起秀颜,眉睫弯弯,笑吟吟地瞅视。“王爷若觉得披在身上难登大雅之堂,那便将就着点,在车厢里披着暖脚吧!”见她如此体贴入微的替自己找台阶下,湛子宸胸中又是一热。“夫人,到了。”蓦地,锦帘外传来伙计的提醒声。车厢里的两人,氛围有些微妙,说不上是暧昧,抑或是其他。“夫人?”直到伙计纳闷地重喊了一声,这才打断了车厢里两人的凝视。俞念洁垂下眼,转身拨开帘子,在伙计的扶持之下,缓慢地下了马车。湛子宸望着她被伙计扶住的那一手,莫名地,心中竟有些不痛快。他垂眸,望着披在腿上的玫瑰紫大氅,大掌不自觉地抚过了上头的狐毛。那无比柔软的触感,虽是温暖,却比不上方才他握住的那只小手……“大人?”穆池的低唤,将湛子宸飘远的心神拉回来。拿开腿上的大氅,压下心中那份异感,他起身下了马车。放眼所及俱是一片雪白冰晶,镇上的主要干道几乎已被厚重的积雪淹没。他们的马车停在一排矮陋的石砖屋前,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穿着数处补丁的破旧棉袄,屈着身坐在家门前,围着一盆炭火取暖。一见俞念洁等人,老人即刻起身,动作迟缓的走来,似乎早盼着她前来。俞念洁接过伙计递来的蓝皮册子,翻开其中一页,仔细比对,随后便让伙计从竹篓里取出一壶药。“吴伯,您老风寒未愈,这是桂枝汤,按您上回来抓的药方去煎的。”那吴伯接过了药壶,脸色不大好看,只是随口“嗯”了一声,便转身折返。俞念洁不以为意,朝着吴伯的背影叮嘱道:“吴伯,您记得喝完药之后,得配合着喝点热稀粥,这样药效才会好。”吴伯没吭声,兀自往屋里走。见此景,湛子宸甚不苟同的责道:“你没瞧见那个老头根本不领你的情吗?你这分明是在作践善心。”闻言,俞念洁回首,淡笑睐他,道:“施与舍,本就是出于心甘情愿,何来作践之说?再说了,老者有其尊严,他今日如此,非他所愿,我们这些后生晚辈,总要替他们老人家多着想。”“你的意思是,那老头拉不下脸向你道谢?”湛子宸冷嗤,“你分毫不收,还在大雪天亲自送药过来,他再护尊严,也不该连声道谢也没有。”见他眉宇间堆满暴戾之气,语气甚是嫉俗,俞念洁不禁在心底轻叹。这人在皇京过的究竟是怎生的日子?怎会与“他”的开阔胸襟、悯人胸怀差距如此之大?“王爷可听过一句话?”俞念洁笑问。湛子宸未答,只是等着她继续往下说。与她交涉越深,越发明白她秉性聪慧仁善,虽是出身偏僻乡里,眼界与心胸却是难能可贵的宏远。“这句话,很简单,人人都懂,却没有多少人做得到,倘若王爷能做到,那么日后王爷的格局必定十分辽复。”“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话?”见她笑得冰雪聪慧,湛子宸心头似被羽毛挠过。俞念洁一字一句,缓慢吐语:“仁者无敌。”湛子宸先是微楞,随即嗤哼一声。“仁者岂能无敌?仁者,不过是懦弱胆怯的美称,何来无敌,你这说法,不过是出于妇人之仁。”“小妇不曾离开过这小小的楠沄镇,见的世面没有王爷多,可小妇饱读圣贤之书,通晓圣贤之道,纵观史书诸王,唯有仁者以立天下。”见她不气不躁,而是条理分明的表述立场,湛子宸虽不苟同她的主张,却是不得不佩服起她的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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