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脱下长袍塞给流水,一手攀着根细长树枝上了树,连一片叶子都没晃。流水看在眼里,勾唇笑了笑,把他的衣服仔细叠了放在腿上,抱着酒坛继续喝酒。日过中天,日头正足,春日迟迟,正好成眠。逢源玩够了,摘了一堆槐花胡乱抱着跳下来,便只看见一个空酒坛。他将槐花一股脑儿放酒坛里,左右看了看,找到了窝在草堆后面睡着的人。流水怀里抱着逢源的金色外袍,躬着身子,蜷成了卷边的槐树叶子,脸埋在衣服里,睡得安稳。逢源盘腿在一旁打坐。刘三拔了草从地里出来,在井边打了桶水,浇了满头满脸。看到板凳上的酒坛,想来一口,提起来却是一坛子的白花,满瓮的香味儿扑到他嘴里,也跟吃了酒一样。他笑骂了一声,把桶里的水倒进酒坛子里泡花。绕到草堆后也想打个盹儿再去田里,见正打坐的逢源睁了眼,抱了抱拳,小声道:“对不住。”逢源笑着摇了摇头,又闭目打坐。刘三便回到石凳上就着槐花香睡了一下午。睡得正香,刘大娘在他身上狠狠打了两巴掌,“太阳都要落山了,还不爬起来!”这一嗓子把流水惊得立马从草堆里弹起来,以为是土匪进村了。刘大娘道:“流水呀!没事,你睡你的,大娘来抓刘三回去干活。”流水揉了把眼睛,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望着村口发怔。刘三被刘大娘揪着耳朵骂骂咧咧领走了,沿路一片哀嚎,把芦花村的鸡犬都惊了,跳出了矮墙。炊烟冒过桑树巅,夕阳是真的西下了。流水把逢源从草堆里拉起来,给他披了衣裳,抱着一坛子泡水的槐花,拖着铁剑收工回家。·逢源吃了槐花饭,嘴边还咂摸着槐花的清香,意犹未尽。流水把锅底刮得干干净净,叹了口气,道:“没成想你这么喜欢,做少了点,要不再吃个馒头?”可怜的富贵小公子,正长身体呢!跟着到了这穷乡僻壤吃不好睡不好,流水有些心疼他。逢源抿着嘴摇了摇头,道:“明天还吃槐花饭。”流水道:“明天管饱管够,今晚还睡得着吗?”逢源道:“嗯。”流水看他一脸满足的笑意,道:“这么好吃?”逢源点头更甚,“嗯!”流水忍不住摸摸他的头,道:“跟个小孩似的。”逢源抿唇,低头笑着摸自己的肚皮。今夜无风,也没有月亮。桐子油点着一盏微弱的灯火,两个灯下的人对面坐着,睫毛映着阴影,什么都看不分明。流水却看得有些醉意。这是多久了?似是一千多个昼夜。暗夜无边,灯火昏黄,心中寂静。曾几何时,他身边也有这样一个温暖柔和的人。他张张嘴,吞下忽然涌上喉咙的酸涩,站起来,小声道:“我去铺床。”逢源跟在他后边,看他把简单的架子床重新换了晒干的谷草,铺了一张草垫,把被子展平。流水道:“新的芦花垫,也不知是谁放在门口的,今晚你睡着应该会好受一点。”逢源脑子里想起祖母曾说的一个小孩的故事,吃百家饭,穿百家衣。流水还有百家的草垫。逢源道:“我喜欢。”这句话没头没脑,流水的心却颤了颤。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公子,不挑吃食,不挑住处,茅屋草垫也能这般坦然喜欢。他道:“你先歇着,我出去转转便回。”逢源:“晚上也要吓土匪吗?”流水:“嗯。”这大山里的土匪称霸已久,说起来跟当今丞相把持朝政的年头都差不离了。流水白日守着芦花村,晚上便出去各山头探土匪窝。如今大半年过去,土匪们的习性地形布置也差不多都烂熟于心了,还是要日日去巡一巡。上个月两天不在芦花村,黑风山的土匪便不声不响洗劫了隔壁村。那是一波新来不久的土匪,他不知这波土匪什么时候会突然转到芦花村,想去摸清他们的底。逢源道:“流水,不如给村民训练一支卫队,这样你就不用日日夜夜辛苦了。”他们家就有好几支卫队明里暗里轮换着守卫!流水眼含笑意,目光戏谑,道:“逢源公子想得美,流水大侠觉着可行。”逢源抬抬下巴,挑眉道:“可行吧?”流水点头:“嗯!可行!”逢源摸摸肚子:“那我陪你去,也好消食。我好像吃得有点多。”我陪你。这是多久以来再听到的话呢。流水蓦然低了头,不敢细想,点头应了,抓起床头的铁剑,平静地看着逢源,道:“我们飞檐走壁还是草上飞?”关于逢源功夫了得的事情他也不想多问。江湖中有的是深藏不露的高人来来去去,都是匆匆过客。至于一个江湖高手跟着自己做什么,流水心中也不甚在意。他来这大山是剿匪的,这样的人不可能对剿匪有所图谋。其他的,流水心想,自己还有什么能值得人惦记的呢!逢源没做过这些事,满心欢喜,道:“都好,我跟着你。”流水点个头便掠了出去,逢源眨了眨眼,随即跟上。两个人从村头掠到村尾,绕着村子转了一圈,只看到几条打盹儿的老狗。流水掠出村子,把周边的几座山头都踩了个遍。鲍春忙的山头还点着灯火喝喜酒。闹洞房的起哄声一阵一阵如水浪掀过,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其他几个山头都悄无声息,想必今晚不会出动了。他清点了土匪的人数,对他们的人手布防了然于心,想了想,还是得一个人去那黑风山才行,于是先带着逢源回到了芦花村。流水在村口停下,晚上的槐花香无风消散,从鼻尖沁到了心里,微凉惬意。逢源站在他旁边,微风轻轻拂过,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我闻着你头发丝都是香的。”这句话没什么错处,听起来却有些怪异。流水转头看他,戏谑道:“是吗?那你闻闻自己的头发丝香不香。”逢源负手而立,半仰着头,闭上眼,头轻轻摆动,微微一笑,想也不想道:“香!”看他一脸沉醉的样子,流水忍不住凑过去闻了闻。逢源睁眼,脖子僵在流水的鼻尖。“……”“……”流水顿了顿,逢源的发丝拂过,撩着脸有些痒。半晌,流水道:“……是香的。”两个人一路无话,并肩走在槐花清香弥漫的气息里。这是二月的早春,深夜的寒意沁在指尖,冰凉清醒。如一束月光忽然照进了幽暗久闭的心里,是这样的新奇而陌生。流水看看芦花垫上熟睡的少年,垂了眼往黑风山走去。作者有话要说:鞠躬。明天见。黑风山这一波土匪刚来的时候流水曾粗略地探了一探,当时他还以为这满山的都是良民。没听说过一窝土匪上山来挖井的挖井,开荒的开荒,还有一帮人勤勤恳恳地垒起了猪圈,一看便是铁了心扎根自食其力的架势。没成想几个月过去,他们竟不声不响干起了土匪的老本行。流水满山头转了转,半山腰一个个猪圈里还养着满满当当的半大花猪,新开的十多亩地也都下了春种,简直是一个别开生面的土匪窝。难不成这帮土匪是青黄不接才出去打劫的?黑夜沉沉,土匪们睡得跟那圈里的花猪一样放心。毫无警觉之心。流水挨着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一个像是带头的人。他靠着上次摸索的记忆找到了黑风山最阔绰的院子。那是一个二层小楼,周围都是遮天大树,偶有鸟鸣寂寂,时不时夹了点鼾声。流水一把破剑挑开虚掩的窗,鼾声响亮了一些。他再次感叹,黑风山的土匪真是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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