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老太夫人头一次正视这位嫡长孙。
裴丞陵容色澹泊,沉寂地点点头,刀尖割破右手食指,在宣纸的左列戳下稠红指印,一行一止,行云流水,那雪白的宣纸一角,很快被血染透浸红,如刺目的烈火,灼了每一个人的眼。
朱氏与其余夫人们俱是好奇裴丞陵在宣纸上写了甚么,忙抻首探看,仅一眼,俱是震骇,议论纷纷:
“七日后入春首场公试,他的名次若在崇哥儿前,且是得了「甲」,则将宋氏身契,归还予她?”
“天呐,做甚么青天白日梦呢,小世子且不过是才读两日书,便妄想要一步登天了?”
“夸下这等大话,赌注是甚么?”
“假令名次逊过崇哥儿,即刻交出世子之位,且从裴家族谱中除名?!”
“这可了不得,还真敢赌!”
……
原是肃穆的内室,转瞬杂沓躁动起来,宋枕玉也自是看到这一份旷世赌状,纸面结着凉薄的一层霜花,满纸奔放狂草,墨汁甚至没吹干,一看显然就是刚刚写就。
甚至还在落款处歃了血。
宋枕玉怔愣住了,为了身契,裴丞陵将身家都堵上了。
这回轮到她倒吸一口凉气。
小世子太反常了,他今晌的所作所为,如此莽撞,根本不像他平素沉着冷静的行事风格,这小孩完全疯了。
她想对老太夫人说这是少年意气的荒唐言,千万不能作数,但裴丞陵强硬握住她的腕子,二人相视的一瞬间,她望见了少年身上壮士断腕般的决绝,他的力量像是气吞山河的磅礴叠嶂,教她动弹不得。
朱氏本是有些愤慨,但见到这份赌状,觉得是白拣来的一份大便宜,裴丞陵身上有几两墨水,她还不清楚么?被辟雍馆退学,荒废了一整年,今岁开春才刚上两日学,能有什么造诣?
朱氏在心内哂笑,她本就觊觎那世子之位,现在裴丞陵自觉捧呈上来,正好遂了她的意。
目下唯恐裴丞陵反悔似的,她便是殷勤地在老太夫人近前吹风。
老太夫人将茶碗搁在桌案上,用幽深的目光看了裴丞陵一眼,本以为能洞察出其底细,但很罕见地,她竟是窥察不出端倪。
他神情如远山淡影,真实思绪如影影绰绰的皮影戏,教人琢磨不出虚实,愈是斟酌不出首尾,才愈教人心惊,不敢再妄自轻视。
这个裴丞陵,指不定是有些内涵在的。
老太夫人仍旧是一副静观风浪起的姿势,拿丹章画了押。
这一桩事,就暂先这般揭过去了。
沐福斋是消停了,但宋枕玉决计寻裴丞陵算一笔账。
甫一入了蘅芜院的月牙门,她往这小子的后脑勺轻拍了一下,正色道,“你为何要跟老太夫人下这种大赌,她要发卖我,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你为何要这般较真,居然还赌上世子之位?”
“要是有个万一,你输了怎么办?”
“我被发卖了,可以逃出去,身上还有一堆破铜烂铁杂七杂八的本事,只消有活儿干,我饿不死的,那裴丞陵,你不是世子,也无家族可依仗,你有什么?”
裴丞陵垂下鸦黑夹翘的眼睑,眸眶被风冻得隐微发红,嘴唇抿得极紧,几分委屈且倔强的模样。
——宋枕玉,你曾说过,一生一世,除非生了意外,否则永不离弃我,既然说的是一生一世,就是生生世世,差一载,一个月,一昼,一个时辰,都不行。
——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若缺了你,不论这世子,还是这人间世,也全失了意义。
——这也是你畴昔应承过我的诺,你怎能,不守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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