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盈笑眼弯弯,颇为欣赏地看了看他:“你倒是个痴情的。”她忽然收了喜悦神色,自耳环上取下一片银树叶,吹得悠扬作响。山河先生马上的银镯中迅速钻出一条红黑蛊虫,直透衣袖,钻入他左臂当中。祝政只感到左臂一阵生疼灼热,好似千万毒蚁啃噬,他想抽怀仁剑,这才想起来剑已在入滇首日就被颖王属下收走。他立即点了左臂血脉,先行困住蛊虫,以免它顺着血流四处溯回。庄盈见他身中蛊虫,依旧冷眉隐忍,心中更为欣赏,她笑道:“我果然没识错人,你真真是一等一的汉子。”她随口吹出一句哨音,一袭苗夷打扮少女自林中跃出,低头道:“请颖王吩咐。”庄盈笑嘻嘻说道:“请先生至蓝月山庄,这噬心蛊毒一种啊,仅有十日可活,我要好好看一看,这位先生,是不是真的情根深种、至死不渝。”“是!”庄盈拍了拍骑着的毛驴,一摇一晃地往河谷方向走去。祝政中了这蛊毒,终于疼痛难忍,伏倒在马背上。借着滇南深秋,他的思绪仿佛飞回了许久以前的过去。大周礼法,世代天子太子、皇亲贵胄、各级将军定期均需参加田猎。四时田猎,春搜、夏苗、秋狝、冬狩各有不同。每每自长安宫城出发至田猎围场之时,出行仪仗、华彩旗帜,皆是长安城一景。这一年,祝政尚未登基,仍是太子扶胥;常歌也尚未接过沉沙戟,仍是公子昭武。太子的车辇正跟在领头的玉辂乘奥后方,常歌驾马几步便到了车辇窗口旁,抬手便丢了一颗金玉酥进去。祝政撩起车帘,常歌朝他一笑:“不谢!”这一爽朗言语,直逗得祝政也抿嘴浅笑。二人简短的笑语,都被一旁的太宰司徒镜收入眼中。常歌一袭红衣,将所有发丝尽数高高束起,现下他方才十五六岁,正值少年、青年交替的年纪。他的飒爽凛然神色中,还留着些少年的天真。虽常歌眉眼深邃、刀眉如墨,但眸中却满是笑意。他望向祝政,问:“扶胥哥哥,你最近每天都在做什么啊,太学也越来越少看到你了。”祝政年方十九,眉眼之间已满是愁绪和刚毅,他轻轻蹙着眉间,神色似喜似忧、眸中闪动,一如深秋的波澜。祝政侧脸也望着常歌,轻声说道:“处理政务。而且……最近太保看的紧,太学是去的少了些。”常歌听到“政务”二字,眼中立即充满了期待:“可有我父亲的消息?”祝政笑道:“常将军大破乌审旗叛军,一举收服河套、灵州地区。”“彩!”常歌喜滋滋地说道,“常家出征,攻无不胜、战无不克。”司徒镜一直驭马在祝政车辇的另一侧,听到这段对话低声提醒道:“军中要务,岂是能随意说给他人听的?”祝政听着,面色瞬间消沉下来。司徒镜那侧的车辇帘并未拉起,常歌不知其中缘由,只见祝政面色不快,不解问道:“扶胥哥哥,缘何胜了你也不开心?”“没什么。”祝政说着,轻轻垂下了车辇帘子,将自己关入车辇的黑暗之中。“欸你……”常歌面前的车辇帘陡然一关,只让他觉得满心不解。“哎呀,算啦算啦。”司徒空见状,驭马主动跟了上来,拍了拍常歌,“扶胥老哥就是那样,你别放在心上。”常歌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司徒空,笑道:“游心,年轻有为呀,这么快又升官啦。既然已经是中郎将[2],看来升光禄大夫指日可待啊。”司徒空颇有些得意,但还是压了压心中的欣喜,谦虚道:“哪里哪里,官职俸禄,身外之物;卫戍皇家,乃吾本职也。”常歌看他装模作样,被逗的哈哈大笑。二人身后,默默跟着司徒空的胞弟司徒玄,他年方十五,虽还带着稚气,但已生的极其秀美。最妙是他左颊的那颗泪痣,眼波流转间,更为他添了几分撩动神色。四时田猎,秋狝最为好看。春季咋暖,禽兽仍有些不肯出来活动;夏季酷暑闷热,还需百般小心勿要碰到庄稼田;冬狩天寒地冻,飞禽走兽蛰伏众多;因此,虽说是四时田猎,但向来均以秋狝为首。常歌自一片山石上跳下,他戟尖挑着两只狐狸,腰间还别着两只兔子,款款地漫步在山间,哼着小曲,好不开心。忽然,一棕熊拦住了常歌的去路,朝他愤然嚎叫一番。常歌不以为然,哈哈笑道:“游心,你又来了。都说了你扮的太假了。”这棕熊毫不理会,劈手便拔起了手边的一棵树木,朝着常歌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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